江徹開始不動聲色地調整自己的軌跡。
林沫加班晚了,下樓總能看見他的車停在路燈下,他搖下車窗說“正好順路”,卻從不說自己等了多久;她隨口提過喜歡街角那家面包店的可頌,第二天辦公桌抽屜里就會多出一個,包裝上貼著便利貼,寫著“客戶送的,吃不完”;部門團建爬山,她崴了腳,他蹲下來幫她系緊鞋帶,指尖碰到腳踝時迅速收回,只說“路滑,走慢點”。
他不再和夏微微有任何工作外的交集。茶水間碰到,他會先點頭示意,再側身讓她先走;會議結束,夏微微遞來的文件,他會隔著距離接過,說聲“謝謝”便轉身離開。這些刻意的疏遠,像水過無痕,卻又讓所有人都察覺到變化。
林沫不是沒感覺。
她發(fā)現自己桌上的綠植總有人悄悄澆水,那是她養(yǎng)了半年、差點枯死的多肉;她電腦出了故障,剛皺起眉,技術部的同事就敲門進來,說是“江哥讓我過來看看”;甚至連她習慣性放在桌角的馬克杯,每次喝完水回頭,都會被默默續(xù)滿。
這些細碎的事像春天的雨,一點一點落在心上,卻又帶著說不清的距離。他從不說多余的話,不做越界的事,只是用一種近乎固執(zhí)的耐心,出現在她需要的地方。
有次公司停電,應急燈亮起時,辦公室一片漆黑。林沫怕黑,下意識攥緊了衣角。黑暗中,一只溫熱的手輕輕碰了碰她的胳膊,她驚得一顫,聽見江徹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很低很穩(wěn):“別怕,我在?!?
他沒多說什么,就站在她旁邊,直到來電。燈光亮起的瞬間,他迅速收回手,轉身去整理文件,耳根卻悄悄泛了紅。
林沫看著他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她知道他在做什么,卻又不敢確定。那些過去的誤會像層薄霧,讓她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只能在這些無聲的舉動里,捕捉到一點模糊的影子,像多年前那個在圖書館樓下等她的少年,只是這一次,他把所有的話都藏在了沉默里。
林沫開始不自覺地留意江徹。
她會在茶水間故意放慢動作,等他進來接水;會在開周會時,目光越過人群,落在他認真記筆記的側臉上;甚至有次加班到深夜,他說“順路送你”,她沒有像往常一樣拒絕。
車里放著舒緩的輕音樂,他握著方向盤的手骨節(jié)分明。林沫看著窗外掠過的霓虹,忽然想起高中時,他也是這樣騎車帶著她,穿過種滿梧桐的小巷,風掀起他的校服衣角,帶著淡淡的洗衣粉味。
“上次那盆多肉,”她沒頭沒腦地開口,“是你澆的水吧?”
江徹握著方向盤的手頓了頓,目視前方:“看它快蔫了,順手?!?
林沫彎了彎嘴角,沒再追問。心里那層厚厚的冰,好像開始有了裂痕。
可這點暖意,很快就被夏微微的話凍住了。
那天午休,夏微微端著咖啡走到林沫工位前,語氣帶著點惋惜:“沫沫,我知道你最近跟江徹走得近,但有些事,我覺得還是該告訴你?!?
林沫抬頭看她。
“前陣子我生日,”夏微微攪動著咖啡勺,聲音輕得像嘆息,“江徹送了我一條項鏈,說是……補償之前的誤會。他還說,雖然不能接受我的感情,但希望還能做朋友?!?
她從頸間摸出一條細鏈,吊墜是顆小小的月亮,和江徹去年出差帶回來的那對馬克杯上的圖案一模一樣?!澳阏f他這是什么意思呢?”夏微微看著她,眼里帶著點困惑,又像是故意,“一邊疏遠我,一邊又送這么……讓人誤會的東西?!?
林沫的目光落在那條項鏈上,心口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她想起跨年夜夏微微挽著他的胳膊,想起團建時他沒否認去見她父母的事,那些好不容易松動的念頭,瞬間又沉了下去。
“可能他只是……不想把關系鬧僵?!绷帜拖骂^,翻著手里的文件,聲音干巴巴的。
“也許吧,”夏微微嘆了口氣,“但我總覺得,他對我……好像也不是完全沒感覺。不然那天我哭著問他,‘是不是因為林沫你才躲著我’,他也不會沉默那么久啊?!?
這句話像根針,精準地刺在林沫最敏感的地方。她想起江徹那些不動聲色的好,忽然覺得或許只是自己想多了——他對誰都這樣吧,溫柔,卻又帶著說不清的界限,連拒絕都留著讓人遐想的余地。
下午江徹來給她送核對好的報表,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換作平時,林沫或許會心跳加速,可現在,她像被燙到一樣縮回手,低著頭說了句“謝謝”,再沒抬頭看他。
江徹看著她緊繃的側臉,眼里的光暗了暗。他放在身側的手攥了攥,那里還揣著張電影票,是她提過好幾次想看的那部文藝片。可現在,他終究沒說出口,轉身離開了。
林沫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又低頭看了看桌上的報表,忽然覺得很累。心里那道剛裂開的縫隙,被夏微微的話輕輕一推,又合上了,比之前更緊,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