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漢，立刻挑選二十名機警可靠的弟兄，兩人一組，分批派出，嚴密探查這個區域。”

曹過的手指重重地點在軍中輿圖上，正是孟觀提出的那條迂回路徑及其周邊范圍。

“重點是叛軍哨卡分布、兵力調動跡象、可供隱蔽通過的地形，以及水源地。”

“告訴他們，盡最大的可能詳細探查，任何值得留意的地方都不能錯過。”

“但務必隱蔽，寧可無功而返，不可打草驚蛇。”

“諾！”胡漢肅然出列，抱拳領命，隨即毫不遲疑地轉身出帳安排。

曹過繼續道道：“韓光，你持我手令，即刻前往趙虎將軍及孟觀將軍部下，那一千精精銳，我已挑選過了，你只需按冊點齊，領至本營即可。”

“諾！”韓光接過手令后，也快步離去。

不多時，帳內只剩下曹過一人。

他凝視著輿圖上那條路徑，眼神深沉，這是司馬肜的借刀殺人之計，但他別無選擇。

抗命不尊，立刻就會授人以柄，后面指不定還有更危險的任務。

接受任務，雖九死一生，但至少還有一線生機，甚至若能破局，能極大提升他在軍中的聲望和資本，還會使他在以后的謀劃中，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風險與機遇并存下，自是要抓住機會，爭取成功。

接下來的兩日，曹過營帳內的燭火時常亮至深夜。

他仔細研究孟觀的計策，再結合斥候陸續帶回的情報，不斷在輿圖上推演可能出現的各種情況。

負責接應曹過的主力是李矩，所以他與李矩也會商討，詳細敲定進攻的計劃，確保側后的牽制能與正面進攻形成配合，而非孤軍送死。

第三日清晨，天光未亮。

曹過麾下原本的數百士卒，以及挑選出的一千精銳，已在營中集結，士卒們呵出的白氣連成一片，甲胄兵器在微弱的天光下泛著光。

這一千五百人，就是此次奇襲任務的全部力量。

曹過披甲立于陣前，目光掃過眼前熟悉或陌生的面孔，聲音洪亮道：

“諸位弟兄，我是曹過，奉梁王與孟將軍令，我將率爾等迂回敵后，牽制叛軍，為大軍正面破敵創造戰機。”

“此行，深入敵境，危機四伏，若有不愿前往者，現在退出還來得及，我曹過絕不為難。”

他的話音落下，場下一片寂靜，唯有寒風吹動旌旗，獵獵作響。

如曹過所想，無人退出，能被挑選出來的，本就是膽氣過人之輩，何況臨陣脫逃，在軍中是極其恥辱的事情。

他點了點頭，繼續道：“好，既然諸位兄弟愿與我同行，那我曹過必將竭盡所能，帶爾等破敵建功，亦會盡力帶更多弟兄回來。”

“軍令之下，有功必賞，有過必罰，臨陣畏敵者，斬！”

“動搖軍心者，斬！”

“若是我曹過指揮失當，致使爾等枉送性命，同樣軍法處置！”

“且他日黃泉路上，我亦無顏見諸位弟兄！”

曹過的話語擲地有聲。

“愿隨世子破敵！”胡漢率先舉起環首刀低吼。

“愿隨世子破敵！”韓光及原部屬緊隨其后。

新挑選來的精銳受到感染，也齊聲道：“愿隨世子破敵！”

曹過不再多言，拔出腰間環首刀，向前一指：“出發！”

隨即，一千五百士卒，迎著凜冽的寒風，迅速離開晉軍大營，向著叛軍控制的區域而去。

大軍主力營寨的哨塔上，李矩望著逐漸消失在視野中的曹過所部，眉頭緊鎖，久久不語。

梁王司馬肜在中軍大帳內聽聞曹過已準時率軍出發，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然后繼續低頭看著手中的書簡。

夏侯駿則在自己的營帳內，對著輿圖，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孟觀得報后，則當即讓人傳令道：“盯緊主力進攻的準備，屆時若得到消息，全力出擊，不得有誤。”

曹過率軍晝伏夜出，盡量利用地形隱蔽行軍，派出去的斥候不斷將前方情報送回。

第一日，平安無事，只是風雪跋涉，行軍較慢。

第二日午后，前鋒斥候回報，發現小股氐羌游騎蹤跡，曹過立刻下令全軍進入山林繞行，從而避開了對方。

當日黃昏時分，隊伍行至一處山谷，根據情報，這里是通往目標區域的最短路徑，叛軍也在此設有哨卡。

曹過命令部隊停止前進，親自帶著幾人，攀上山谷一側的陡坡，仔細觀察。

山谷出口處，隱約可見叛軍搭建的簡易營壘，有數十名氐兵駐守，炊煙裊裊升起。

“強攻不難，但會暴露行蹤。”胡漢低聲道。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繞路的話，至少要多花一天半時間，而且另一條路更靠近敵方主力區域。”

曹過凝視著那處哨卡，又看了看逐漸暗下來的天色，以及開始飄落的雪花，心中有了決斷。

他當下便吩咐道：“等到夜深，韓光，你帶上一隊人，從側面山崖摸下去，優先解決哨兵和巡夜者。”

“胡漢，你率主力埋伏在谷口，一旦韓光得手，立刻快速通過，若有漏網之魚，格殺勿論。”

兩人聞言，隨即低聲領命。

隨后，在眾人安靜的等待中，雪越下越大，直到入夜才停。

深夜，哨卡里的氐兵縮在營壘內烤火取暖，咒罵著惡劣的天氣，而哨位上的士兵也是無精打采。

韓光帶著十余名身手矯健的士卒，借著夜色的掩護，悄無聲息地貼近營壘。

不過一刻鐘，氐兵營壘中便響起了慘叫聲，但很快就被風聲淹沒。

不多時，韓光的身影出現在谷口，打了幾個手勢。

曹過一揮手，麾下士卒皆是迅速行動起來，快速穿過山谷出口，腳步踏在積雪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待到大軍完全通過，曹過回頭望了一眼漆黑的山谷，眸子里沒有絲毫松懈。

他心里清楚，一旦天亮，叛軍定會發現此處異常，更艱難的考驗，還在后面。

當下，他必須抓緊時間，率領著這支孤軍，繼續向著叛軍的側后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