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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蒿火驚魂

屠夫猙獰的面孔在彌漫的白色煙霧中扭曲放大,粗壯的胳膊帶著風聲,繩索如同毒蛇般卷向蘇曉的脖頸!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

千鈞一發!蘇曉的身體比大腦反應更快!求生的本能壓榨出最后一絲力氣,她猛地向旁邊一滾!

“嘶啦!”繩索擦著她的耳際掃過,帶起幾縷斷發,狠狠抽在冰冷的地面上,發出令人心悸的脆響!塵土飛揚。

這一滾幾乎耗盡了她所有氣力,肺像破風箱一樣劇烈拉扯,眼前陣陣發黑。龍葵帶來的那點微弱的麻痹和退燒效果在生死刺激下徹底消散,高熱的浪潮和身體的劇痛排山倒海般反噬回來,幾乎要將她吞噬。她癱倒在墻角,距離那堆被自己撞散的干蒿草只有咫尺之遙。

“還敢躲!”屠夫一擊落空,更是暴怒,雙眼赤紅,抬腳就朝蘇曉狠狠踹來!

躲不開了!蘇曉絕望地閉上眼,準備硬抗這足以讓她肋骨斷裂的一腳。

“住手!”門口傳來一聲嘶啞蒼老,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厲喝!

是張氏!那個一直沉默寡言、在人群后面瑟瑟發抖的老農婦!她不知哪來的勇氣,竟猛地撲上前,死死抱住了屠夫抬起的腿!

“柱子!不能打!不能打啊!”張氏的聲音帶著哭腔和恐懼,卻異常堅定,“你…你沒看見那煙嗎?那…那真是河神老爺顯靈了!她…她現在是河神娘娘的‘通靈人’!打了她,是要遭天譴的啊!柱子!”

屠夫被張氏這一抱,動作一滯。張氏的話,像一顆投入滾油的水滴,瞬間在驚恐未定的村民中炸開!

“對啊!那白煙…太邪門了!”

“她還喊了‘河神震怒’!聲音都不像人了!”

“張嬸說得對!不能打!萬一真是通靈人,打了她,河神爺降罪下來,我們一個都跑不了!”

恐懼如同瘟疫般蔓延。剛剛被神婆煽動起來的兇戾,在張氏這聲哭喊和那詭異未散的白煙面前,如同被戳破的氣球,迅速癟了下去。村民們看著煙霧中蜷縮在角落、嘴角帶血、臉色慘白如鬼的蘇曉,眼神里充滿了敬畏和深深的忌憚。

神婆的臉色變了又變,她看著群情洶涌的村民,又看看煙霧繚繞中那個詭異的少女,渾濁的老眼里第一次閃過一絲真正的動搖和恐懼。她賴以生存的“神力”,似乎在這個少女制造的“神跡”面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她不敢再強行下令,生怕引火燒身。

屠夫柱子感受著腿上張氏拼死的拖拽,再看看周圍村民那畏懼退縮的眼神,那股蠻橫的戾氣像是被扎了個洞,慢慢泄了。他悻悻地收回腳,惡狠狠地瞪了張氏和蘇曉一眼,卻終究沒敢再動手,只是罵罵咧咧地退到一邊:“媽的!晦氣!那你說怎么辦?!吉時都快過了!”

機會!蘇曉猛地睜開眼,強撐著最后一點清明。張氏的出現和村民的動搖,給了她一線生機!必須抓住!

“河神…河神大人…”她的聲音嘶啞虛弱,帶著一種飄渺的空靈感,仿佛真的在與冥冥中的存在溝通,“他…震怒未消…但…念在爾等…無知…”她故意停頓,艱難地喘息,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小屋內外鴉雀無聲,連風聲似乎都屏住了呼吸。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充滿了恐懼和期盼。

“需…需潔凈之軀…虔誠供奉…七七…四十九日…”蘇曉的聲音斷斷續續,仿佛每一個字都耗盡心力,“于…河畔凈室…齋戒…祈禱…以…平息神怒…引…甘霖…”

七七四十九日!齋戒祈禱!

這個要求如同驚雷,在村民中炸響!神婆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七七四十九日?那豈不是意味著這個“妖女”要活下來?而且還要占據凈室?這完全超出了她的掌控!她張嘴就想反駁。

但蘇曉沒給她機會!就在神婆即將開口的瞬間,蘇曉藏在干草堆里的手,猛地抓起幾把干燥的蒿草,用盡全身力氣,狠狠砸向墻角那堆被她撞散、還殘留著些許火星的灰燼!

“轟!”

干燥的蒿草遇到殘存的火星,瞬間爆燃起一團明亮的火焰!雖然不大,但在這昏暗的小屋里驟然亮起,伴隨著蒿草燃燒特有的濃烈、辛辣、甚至帶著一絲“神圣”氣息(在迷信的村民眼中)的青煙,極具視覺沖擊力!

“河神——顯圣——!!!”蘇曉用盡肺里最后一絲空氣,發出凄厲無比的尖嘯,身體猛地向后一倒,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擊中,徹底“昏死”過去!只有那團跳躍的蒿草火焰,在她身旁熊熊燃燒,青煙繚繞,如同神祇降臨的圣火!

這突如其來的“二次顯圣”,徹底擊潰了村民最后一絲理智和懷疑!

“神火!是神火!”

“河神顯靈了!顯靈了!”

“快跪下!快跪下磕頭啊!”

撲通!撲通!門外的村民如同被割倒的麥子,齊刷刷跪倒一片,對著小屋內的火光和煙霧瘋狂磕頭,口中念念有詞,充滿了敬畏和狂喜。

神婆張著嘴,看著那跳躍的火焰和“昏死”的蘇曉,臉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凈凈。她嘴唇哆嗦著,最終一個字也沒說出來,只是隨著眾人,顫巍巍地跪了下去,渾濁的老眼里只剩下無邊的恐懼和茫然。

張氏第一個反應過來,連滾爬爬地撲到蘇曉身邊,用身體擋住還在燃燒的蒿草(防止真的燒到人),然后一把將“昏迷”的蘇曉緊緊摟在懷里,帶著哭腔高喊:“河神娘娘顯靈!通靈人傳下神諭了!快!快按神諭辦!把曉丫頭抬到河邊的凈室去!好生伺候著!不能怠慢!否則神罰下來,誰也擔待不起啊!”

這一次,再無人敢有異議!連屠夫柱子都低下了頭。幾個膽大的村民戰戰兢兢地進來,在張氏的指揮下,小心翼翼地將“昏迷”的蘇曉抬起,仿佛抬著一件易碎的圣物,朝著村邊那座廢棄已久、用來堆放漁具雜物的破舊河神廟(所謂的“凈室”)走去。

蘇曉緊閉雙眼,身體軟綿綿地任由擺布,仿佛真的失去了意識。只有緊貼著她身體的張氏,能感受到她微弱卻急促的心跳,和那微微顫抖的眼睫。

成功了!暫時…活下來了!

七七四十九天…是她用科學偽裝神跡,從死神手里搶來的緩沖期!也是她在這個陌生而殘酷的世界,贏得的第一塊立足之地!

河神廟,與其說是廟,不如說是個大點的窩棚。四面漏風,屋頂漏雨,彌漫著濃重的魚腥和霉味。村民們七手八腳地清理出一塊相對干燥的地方,鋪上厚厚的干草,又手忙腳亂地抬來一張破舊的木板床(不知從誰家拆下來的門板),將蘇曉小心翼翼地放了上去。

張氏像護崽的母雞,寸步不離地守在旁邊,用一塊還算干凈的破布,蘸著村民送來的、渾濁的河水,小心翼翼地擦拭著蘇曉臉上的污跡和嘴角的血痕。她渾濁的眼睛里滿是心疼和后怕。

村民們敬畏地退了出去,只留下張氏和一個被指派來“伺候”的、同樣瘦小膽怯的小姑娘。神婆和屠夫等人雖然不甘,但在那“神火”的余威和村民的集體意志下,也只能暫時退避,遠遠地監視著。

河神廟內終于恢復了死寂,只剩下河水拍岸的嘩嘩聲,以及風穿過破洞的嗚咽。

蘇曉緊繃到極致的神經驟然松弛,排山倒海的疲憊和高熱瞬間將她徹底淹沒。在意識沉入黑暗深淵的最后一刻,她感受到張氏粗糙卻溫暖的手,正輕柔地撫摸著她的額頭,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憐惜。

一個陌生的、蒼老而溫暖的聲音,如同黑暗中的燭火,斷斷續續地傳入她模糊的意識:

“丫頭…別怕…張嬸在…張嬸護著你…老天爺…河神爺…開開眼吧…給這苦命的娃一條活路…”

一滴滾燙的淚水,順著蘇曉緊閉的眼角,悄然滑落,沒入干草之中。這冰冷異世的第一絲暖意,竟來自一個素昧平生的老農婦。

活下去…不僅要為自己,也為這份…微光般的溫暖。

帶著這個念頭,蘇曉徹底失去了意識,陷入了深沉的昏睡。而她的“通靈人”身份和七七四十九天的齋戒期,如同一道無形的護身符,暫時隔絕了外界的惡意,卻也將她推向了另一種未知的漩渦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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