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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東窗影動

驛館東墻第三塊松動的青磚,如同一個沉默的見證者,吞沒了蘇曉塞入的油紙包,也暫時隔絕了外界的腥風血雨。蘇曉退回房間,背靠門板,心臟仍在狂跳。指尖殘留著青磚的冰冷和傳遞證據時的驚悸。對方已經動了殺心,驛館絕非久留之地。

她必須立刻行動,利用好趙文淵這張護身符,將“堆肥推廣”的戲做足做真,讓自己處于公開活動和眾目睽睽之下,讓對方難以下手!同時,更要借機深挖黑石峪和王三的線索!

天剛蒙蒙亮,她便找到戶房那個臉色不虞的錢小吏,出示知州手令,要求即刻前往受災各鄉巡查堆肥進展,尤其是最偏遠的黑石峪。

“蘇姑娘,黑石峪路遠難行,昨日才去過,何必……”錢小吏試圖推脫。

“堆肥之法,重在持續觀察,及時調整。”蘇曉語氣堅決,“尤其是黑石峪,土質特異,更需精心調理。若因懈怠而功虧一簣,知州大人怪罪下來,你我擔當不起!”她抬出趙文淵,毫不退讓。

錢小吏無奈,只得再次召集民夫牛車。隊伍在壓抑的氣氛中再次出發。

一路上,蘇曉刻意放慢速度,每到一個村莊,都深入田間地頭,不厭其煩地指導鄉民翻堆、測溫、調節濕度,甚至親手示范。她將農業科學的原理融入淺顯的比喻,態度親和,引得不少鄉民真心信服,圍著她問個不停。她將自己置于所有人的視線中心,讓任何潛在的監視者都無從下手。

同時,她也不動聲色地向鄉民和村中老者打聽戍衛軍的情況,尤其是“王三”這個名字。然而,村民對此諱莫如深,一提到戍衛軍或王三,便眼神閃爍,紛紛找借口避開。

直到在距離黑石峪最近的一個村子,蘇曉幫一個老嫗修補漏雨的窩棚時,遞上一塊干凈的蒸餅,狀似無意地嘆息:“婆婆,這兵荒馬亂的,你們住在山邊上,平日里那些軍爺來巡防,沒擾民吧?”

老嫗感激地接過蒸餅,警惕地四下張望,才壓低聲音道:“姑娘是好心人……老婆子跟你說,別的軍爺還好……就是那個王三爺……唉,造孽啊……”

“王三爺?”蘇曉心中一動,面上不動聲色。

“是啊……管著這邊巡防的小旗官……兇得很!前些日子,村里二狗子多看了他們運東西的車隊兩眼,就被打斷了一條腿……說是……說是沖撞了軍務……”老嫗聲音發顫,滿是恐懼,“他們還經常半夜往山里運東西,神神秘秘的……姑娘,你可千萬別打聽,惹不起啊!”

線索越來越清晰!王三不僅存在,而且行事兇悍,正在進行的運輸見不得光!

蘇曉謝過老嫗,心中已有計較。巡查至黑石峪附近時,她再次以勘察地形為名,試圖接近那條通往深山的神秘車路。這一次,戍衛兵丁的出現更快,態度也更加強硬,幾乎是持刀驅趕,警告意味十足。

蘇曉沒有硬抗,順從離開,但目光銳利地記下了車路入口的隱蔽崗哨位置和兵丁換防的大致時間。返回州府的路上,她沉默不語,將所有信息在腦中反復推演。

……

州府大牢。

那不同尋常的、極其輕微的腳步聲在牢門外停頓了片刻,隨即遠去,并未進來。林楓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但警惕未消。他知道,暗流從未停止涌動。

午后,牢門再次打開。來的竟是那個兇戾獄卒,但此刻他臉上早已沒了之前的囂張,只剩下恐懼和討好,手里提著的食盒里竟然罕見地出現了白米飯和幾片油汪汪的臘肉!

“林……林爺……您用飯……”獄卒聲音發抖,放下食盒就想跑。

“站住。”林楓聲音平靜。

獄卒如同被釘在原地,僵硬地轉身。

“東墻,第三塊磚。”林楓吐出幾個字。

獄卒愣了一下,隨即臉色煞白,如同見了鬼一樣,連連點頭:“懂……懂!小的明白!”他連滾爬爬地跑了出去。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獄卒去而復返,腳步更慌,如同身后有厲鬼追趕。他手里攥著一個沾著泥土的油紙包,顫抖著從牢門縫隙塞了進來,然后頭也不回地逃了。

林楓撿起油紙包,入手微沉。打開,里面是幾張皺巴巴的戶房簽押單和一小塊用布包著的、堅硬的深色礦石(蘇曉在黑石峪撿到的另一塊)。

他的目光迅速掃過簽單上的內容——王三、精炭、硝石、陶甕、西舊武庫丙字區!周庸的簽發!

還有那礦石……觸感質地與他手中那塊一致!

蘇曉成功了!她不僅拿到了關鍵證據,還再次送來了樣本!

林楓的心臟因激動而劇烈跳動。他迅速將單據內容牢記于心,然后將單據連同礦石重新用油紙包好,藏入懷中最隱秘處。這些是能引爆一切的驚雷,絕不能有失。

就在他剛藏好證據不久,牢門外再次傳來腳步聲,這一次是倉曹參軍,臉色比上次更加凝重,甚至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

“林楓!知州大人要見你!立刻!”

……

州府二堂。燭火通明。

趙文淵端坐主位,面色沉靜如水,不怒自威。倉曹參軍肅立一旁。堂下,除了戴枷的林楓,竟然還跪著一個人——戶房主事周庸!周庸臉色慘白如紙,渾身篩糠般抖動,額頭緊緊抵著冰冷的地面,不敢抬頭。

林楓心中瞬間明了——東風來了!蘇曉送入戶房的那些“錯位”證據,開始發酵了!

“林楓,”趙文淵開口,聲音平穩,卻帶著洞穿一切的力量,“你此前所言,糧賬存疑,丙字庫耗巨資而無產出……本官已派人初步核查。”他目光掃過地上抖成一片的周庸,“周主事,你有何話說?”

“大人!下官冤枉!冤枉啊!”周庸猛地抬頭,涕淚橫流,“是…是劉都尉!都是劉都尉指使下官做的!糧賬的虧空,是為了填補…填補‘黑石’項目的窟窿!丙字庫的耗材,也都運往了西舊武庫那邊的秘窯!下官只是奉命行事!毫不知情啊大人!”他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毫不猶豫地將劉都尉拋了出來。

“黑石項目?秘窯?”趙文淵眼神銳利如刀,“說清楚!”

“是……是……”周庸磕磕巴巴,“劉都尉說……說是在黑石峪發現了一種奇異礦藏,似與古籍中記載的‘五金之精’有關,可用于煉制……煉制神兵利器,或……或丹藥……命下官暗中調配物資,支持秘窯試驗……所耗巨大,賬目難以持平,故……故才在糧賬上動了手腳…大人明鑒!下官真的只是聽令行事啊!”

“王三又是何人?”趙文淵追問。

“王…王三是劉都尉的心腹小旗,負責黑石峪的礦料開采和運輸,以及…秘窯的看守…”

“煉制之物呢?成果何在?”

“這……下官不知……劉都尉對此諱莫如深,成品皆直接運走,下官從未見過……只知^只知試驗失敗頗多,時有……時有怪味和傷亡傳出……”周庸眼神閃爍,顯然還隱瞞了什么。

趙文淵面色陰沉。他沒想到,在自己眼皮底下,竟然藏著如此一個膽大包天的秘密工坊,以煉制神兵丹藥為名,貪墨軍資,草菅人命!

“林楓!”趙文淵目光轉向他,“你可知此事?”

林楓低頭:“回大人,小人不知詳情。只是整理賬目時發現蹊蹺,又曾在熬鹽時,見過類似礦粉,故而生疑。如今看來,那鹽車沾染的礦粉,恐也是來自這‘黑石’運輸途中。”他再次將自己撇清,卻坐實了證據鏈。

趙文淵微微頷首,對林楓的冷靜和敏銳又高看了一分。此子,是個人才,可惜是戴罪之身。

“周庸,”趙文淵聲音冰冷,“你所言之事,本官自會核查。若有一字虛言,定斬不饒!來人!將周庸押下去,嚴加看管!沒有本官手令,任何人不得探視!”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周庸被如狼似虎的兵丁拖了下去。

二堂內只剩下趙文淵、倉曹參軍和林楓。

“林楓!”趙文淵沉吟片刻,“你雖涉案,卻也揭弊有功。本官暫且信你與鹽案無直接關聯。但這流犯之身……”

“大人!”林楓忽然開口,聲音平靜卻石破天驚,“小人斗膽,或可助大人……揭開那‘黑石’真容!”

“哦?”趙文淵目光一凝,“你有何能耐?”

“小人于雜學一道,略有涉獵,尤善辨礦析質。”林楓緩緩道,“大人若信得過,可取少許‘黑石’礦樣,再予小人些許常見之物(他報出幾樣如醋、草木灰、炭火等),小人或可于獄中,為大人試出其一二分特性,總好過……任由某些人蒙蔽上官,虛耗國帑,甚至……釀出更大禍事。”他暗示了試驗的危險性。

趙文淵眼中精光爆射!他死死盯著林楓,仿佛要看清他到底有多大能耐。良久,他猛地一拍桌案:“好!本官就給你這個機會!參軍,按他所需,送去牢中!加派人手看管!林楓,你若真能試出結果,本官保你性命無憂!若敢欺瞞……”未盡之言,殺意凜然。

“小人不敢。”林楓垂首。

他知道,賭局進入了最關鍵的階段。他要用最簡陋的工具,揭開那“黑石”蘊含的、可能驚天動地的秘密。

而此刻,驛館中的蘇曉,也接到了州府傳來的命令——知州大人對她堆肥推廣的“成效”大為贊賞,命她即刻整理一份詳細的《各鄉堆肥實錄及后續規劃》,尤其要加上對“黑石峪土質特異性的分析及改良建議”,明日呈報!

蘇曉看著命令,嘴角勾起一絲弧度。趙文淵果然上鉤了,他要借她的“農事”報告,名正言順地深入調查黑石峪!

她鋪開紙筆,目光卻投向窗外陰沉的天色。

林楓,你在牢中,又要行何等險招?

這涇州的天,就要被你我用這“黑石”之火,徹底點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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