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區(qū)工作室的窗臺上，不知何時擺了盆桂花。細碎的金蕊藏在綠葉間，風一吹，香氣就漫進整個房間，沾在陳凱攤開的設計圖上，也沾在蘇曼調試的AR設備上。

“市特殊教育學校的訂單確認了，“蘇曼把平板電腦推到他面前，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需求清單，“三十套AR互動鋼筆，還要配套的手語翻譯動畫。小宇說想把安晴畫的太陽圖案加進啟動界面。“

陳凱的紅繩鋼筆在設計圖上圈出個角落。那里原本是空白，此刻被他畫了朵小小的桂花，花瓣上寫著“觸感反饋“四個字：“加個壓力傳感器吧，握筆時能感受到不同的震動頻率，對應不同的情緒色彩——就像安晴以前總說，鋼筆也有心跳。“

工作室的角落里，小宇正和幾個學員組裝鋼筆零件。他說話的聲音比剛來時響亮了不少，偶爾還會笑著糾正別人的操作：“傳感器要嵌在筆握中間，不然觸發(fā)靈敏度會受影響。“他的工具箱上，安晴畫的太陽貼紙旁邊，新貼了張團隊合影，照片里的他站在中間，嘴角揚得高高的。

周彤抱著臺舊筆記本走進來，鍵盤上還沾著點面粉——她剛從社區(qū)食堂幫忙回來，李奶奶的面人攤最近加了“鋼筆桂花糕“，造型是支纏著紅繩的鋼筆，銷路好得很。“給孩子們改編的《鋼筆協(xié)奏曲》譜好了，“她點開音頻文件，鋼琴聲混著桂花香漫出來，“加了豎琴的音色，小宇說適合做AR場景的背景音。“

蘇曼調試著投影設備，墻上突然映出片虛擬的桂花林。每朵桂花都化作支小小的鋼筆，筆尖垂著紅繩，繩尾墜著星星——是小宇新設計的粒子效果。“張阿姨的兒子把手語動畫做完了，“她調整著參數(shù)，“他說要讓每個動作都帶著桂花的香氣，就像真的能聞見一樣。“

傍晚時，瞎子大爺提著個竹籃來送新采的桂花。他摸著工作室的展示架，指尖劃過一支改裝鋼筆的筆帽：“小宇教我用那個語音筆了，“他笑得滿臉皺紋，“昨天給遠在外地的女兒留言，說這里的桂花香得能醉人，她在那頭哭了，說想家。“

陳凱把大爺扶到椅子上，轉身從柜子里拿出個盒子。里面是支特制的盲文鋼筆，筆身上刻著凸起的太陽圖案，是他用3D打印做的：“試著寫寫？筆尖有觸感反饋，寫對筆畫會震動。“

大爺握著鋼筆在盲文板上摸索，當“家“字的最后一筆完成時，鋼筆突然輕輕震動了三下，像三顆心跳。工作室的投影隨即亮起，虛擬的桂花從筆尖飄落，在空中拼出個溫暖的“家“字。大爺?shù)氖诸D了頓，一滴淚落在筆身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小宇突然歡呼一聲。他的電腦屏幕上，是剛收到的郵件——他們的AR鋼筆項目入選了全國助殘創(chuàng)新大賽。幾個學員圍著屏幕跳起來，碰倒的零件盒滾出幾支半成品鋼筆，筆帽上的桂花貼紙在燈光下閃著光。

蘇曼望著窗外，秋分的月亮已經(jīng)升起來了。社區(qū)的小路上，有人舉著改裝鋼筆散步，筆尖劃過夜空時，會拖出金色的光軌，像誰在天上寫日記。她想起圖書館那本鋼筆故事集，最新的一頁貼滿了桂花標本，每片標本下面都壓著張便簽，是不同人寫下的句子：

“今天教會了盲校的孩子用AR鋼筆，他說摸到了太陽的形狀。“——周彤

“編程時加了桂花飄落的特效，就像安晴姐姐畫的那樣。“——小宇

“鋼筆震動的那一刻，我好像聽見了女兒小時候的笑聲。“——瞎子大爺

陳凱的紅繩鋼筆在空白頁上寫下日期，筆尖停頓處，暈開一個小小的墨點。蘇曼湊近看，發(fā)現(xiàn)他在墨點旁邊畫了個小小的箭頭，指向窗外的月亮。“等比賽結束，“他輕聲說，紅繩上的木珠隨著動作輕輕碰撞，“我們去安晴的墓地看看吧，帶支會開桂花的鋼筆。“

桂香越來越濃，像要把整個工作室腌成蜜。小宇他們還在調試設備，鍵盤敲擊聲、歡笑聲、還有鋼筆零件碰撞的脆響，混在一起，成了首特別的秋分歌謠。蘇曼看著陳凱鬢角幾乎要被黑發(fā)覆蓋的白發(fā)，突然覺得那些曾經(jīng)以為跨不過去的坎，早已在桂香里化成了溫柔的河，河面上漂著無數(shù)支鋼筆，每一支都載著個小小的太陽。

夜深時，工作室的燈還亮著。月光透過窗戶，在設計圖上投下淡淡的影子，像誰用銀線繡了支鋼筆。陳凱的紅繩鋼筆放在圖紙中央，筆尖對著“全國大賽“四個字，紅繩在月光下泛著微光，像條正在生長的藤蔓，要把桂花的香氣，一直牽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