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過后，社區公園的柳樹抽出第一縷綠芽。蘇曼蹲在草坪上安裝AR識別器時，陳凱正用那支紅繩鋼筆在筆記本上記錄參數，筆尖劃過紙頁的聲音，混著遠處孩童的笑聲，像浸了蜜的春陽。

“周彤說要把《鋼筆協奏曲》改成童聲合唱，”他把筆記本遞過來，陽光在紙頁上投下鋼筆的影子，像條正在發芽的藤蔓，“自閉癥男孩小宇寫了段程序，能讓音符在AR里變成會飛的太陽。”

蘇曼調試著識別器的角度，鏡頭里的柳枝突然綻放出虛擬的花朵，每片花瓣上都印著支鋼筆的圖案——是那盒鋼筆里的成員，此刻正借著AR技術，在春光里舒展腰肢。“張阿姨的兒子在做手語翻譯動畫，”她調整著焦距，“他說要讓聽障朋友也能‘聽’到花開的聲音。”

遠處的涼亭下，周彤正帶著孩子們排練。鋼琴聲流淌在春風里，穿成串的音符碰到柳枝，仿佛真的化作了金色的太陽，在草葉上跳著碎步。陳凱的拐杖斜倚在欄桿旁，金屬杖頭被陽光鍍上層暖金，和他襯衫上的梧桐葉別針交相輝映。

“小宇來了。”蘇曼朝入口處揚了揚下巴。那個曾經攥著纏膠帶鋼筆的男孩，此刻正推著個巨大的工具箱，箱子上貼著安晴畫的太陽貼紙，邊角被細心地壓過，平平整整。

“AR互動模塊做好了，”小宇的聲音很輕，卻帶著抑制不住的雀躍，他打開箱子，里面整齊地碼著幾十支改裝鋼筆，筆帽上嵌著微型傳感器，“握筆姿勢正確，就能觸發虛擬煙花。”

陳凱拿起支改裝鋼筆，筆尖在空氣中虛劃。涼亭的方向突然炸開虛擬的太陽花，孩子們的歡呼聲驚飛了枝頭的麻雀。他低頭看著鋼筆上的紅繩——是蘇曼昨天重新編過的，打了個同心結，繩尾墜著兩顆小小的木珠，刻著“凱”和“曼”的拼音首字母。

中午在社區食堂吃飯時，瞎子大爺端著碗薺菜餛飩走過來。他摸著桌上的AR菜單，指尖劃過“陽光套餐”的盲文標識：“小宇說這個套餐的湯里，藏著安晴畫的太陽。”陳凱笑著把自己碗里的蝦仁夾給他，那道疤痕在湯霧里若隱若現，像條被春水浸潤的河。

蘇曼看著墻上的電子屏，平臺的用戶數據正在緩慢攀升。心理疏導模塊的咨詢量比上月增長了三成，就業培訓的報名列表里，周彤的鋼琴班已經排到了下個月。她想起陳凱昨晚在書房寫的新方案，標題是“讓鋼筆尖長出翅膀”，下面畫著個小小的風箏，線軸上纏著紅繩。

下午的戶外活動，小宇的AR程序成了最大的亮點。殘障朋友們握著改裝鋼筆，在公園的石板路上寫字，每寫完一個字，就有對應的虛擬景象浮現：“愛”字化作相擁的剪影，“家”字變成帶著煙囪的小屋，而當陳凱寫下“安晴”時，漫天的虛擬太陽突然飄落，像場遲來的金色雪。

周彤的鋼琴聲適時響起。這次她彈的是《歡樂頌》，盲文樂譜攤在膝頭，指尖跳躍間，音符與AR光斑在空中交織，織成張溫暖的網。蘇曼望著陳凱眼角的淚光，突然發現他鬢角的白發里，竟也藏著幾縷不易察覺的黑發，像春土里剛探出頭的新芽。

活動結束時，小宇把支鋼筆塞進陳凱手里。筆身是他用3D打印做的，模仿安晴畫本里那支伸向天空的鋼筆，筆尖處刻著行小字：“太陽會發芽。”陳凱的手指在刻字上反復摩挲，突然想起多年前那個雨天，安晴舉著支斷水的鋼筆說：“爸爸，鋼筆哭了，我們給它種點陽光吧。”

夕陽把公園的影子拉得很長。蘇曼挽著陳凱的胳膊往回走，他的拐杖敲擊地面的聲音比往常輕快，像在踩著春天的節拍。“平臺要加個‘技能交換’板塊，”他忽然說，紅繩鋼筆在她手心里輕輕劃著，“周彤教鋼琴，小宇教編程，張阿姨的兒子教手語……”

蘇曼想起社區圖書館里那本鋼筆故事集，最新的一頁上，貼著今天活動的照片。照片里的每個人都在笑，臉上落滿AR技術制造的光斑，像撒了把星星。她突然明白，那些曾經以為無法跨越的障礙，早已在日復一日的陪伴里，變成了通往彼此的橋梁，而橋梁的欄桿上，綴滿了用鋼筆尖種出的太陽。

晚風拂過柳梢，帶著新葉的清香。陳凱的紅繩鋼筆在暮色里閃著微光，像顆跳動的心臟。蘇曼握緊他的手，感覺那道疤痕的溫度正透過掌心傳來，混著春陽的暖，釀成種踏實的希望——就像此刻腳下的土地，正悄悄孕育著無數個即將破土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