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小王！過來搭把手！把這些都給我搬上車！”

李赫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興奮。

張建國和小王聞聲趕來，看到李赫指著那幾塊黑不溜秋、奇形怪狀的金屬塊，臉上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小赫，這……這就是你要找的寶貝？”張建國拿起一塊，掂了掂，又用手敲了敲，發出沉悶的聲響，“這不就是幾塊廢鐵疙瘩嗎？”

“師傅，您別看它長得丑，這可是好東西。”李赫笑著解釋道，“您就信我一次，保證錯不了?！?

雖然滿心不解，但出于對李赫的信任，張建國還是招呼著小王，把那幾十公斤重的合金塊，吭哧吭哧地搬上了三輪摩托車。

廢品站的過磅員，看他們像看傻子一樣。

“幾位同志，這幾塊爛鐵疙瘩，當廢鐵賣都不值錢，你們還當個寶?！?

李赫也不解釋，直接掏出錢，按廢鐵的最高價付了款。

看著李赫他們載著一車“破爛”揚長而去，躲在暗處的劉峰，差點笑出了聲。

他立刻騎上自行車，飛也似的往廠里趕，準備去給錢衛國報信。

掏了一上午垃圾，就弄回來一車廢鐵？

這下，看你李赫怎么跟廠長交代！

……

李赫沒有直接回一車間，而是讓小王把三輪車開到了廠區最偏僻的一個角落——早就廢棄多年的小鍛造車間。

這里只有一個小小的沖天爐，幾把大鐵錘，和一個淬火水槽，平時根本沒人來。

“小赫，咱們來這兒干嘛？不去車間嗎？”小王抹了把汗，問道。

“就在這兒?！崩詈仗萝?，指揮著兩人把合金塊搬下來。

“師傅，還得再辛苦您一下，用大錘把這些東西都給我砸碎了。”

張建國二話不說，掄起十二磅的大錘，對著堅硬的合金塊就砸了下去。

“當！”

一聲巨響，火星四濺。

張建國只覺得虎口一震，那合金塊上，竟然只留下一個淺淺的白點。

“嘿！這家伙，還挺硬！”老師傅的牛脾氣也上來了，他吐了口唾沫在掌心，卯足了勁，一錘接著一錘地砸了下去。

趁著張建國砸料的工夫，李赫也沒閑著。

他讓小王又去弄來了木炭粉和焦炭粉，甚至還從化驗室要來了一點硼砂和石灰石粉末。

他要在這里，再次上演“土法煉鋼”的奇跡。

只不過，這一次，難度更高。

鎳基合金的熔點遠高于普通鋼材，而且內部的元素配比也更為復雜。

李赫要做的，是在這簡陋的條件下，對它進行二次精煉，剔除雜質，并微調其中幾種關鍵元素的比例，讓它更適合作為減震材料。

這在任何一個科班出身的冶金工程師看來，都是天方夜譚。

但對擁有未來四十年知識儲備的李赫來說，這一切，都在他的計算之中。

爐火升騰，簡陋的小鍛造車間里，再次上演了那日技驚四座的一幕。

李赫專注地控制著火候，不時地往坩堝里添加著各種粉末。

他的每一個動作，都精準而沉穩，仿佛不是在煉鋼，而是在進行一場神圣的儀式。

張建國和小王在一旁看著，已經從最初的不解，變成了滿臉的震驚和敬畏。

他們雖然看不懂李赫到底在干什么，但他們能感受到，一種化腐朽為神奇的力量，正在這個年輕人手中緩緩誕生。

……

與此同時，劉峰已經氣喘吁吁地跑進了錢衛國的辦公室。

“舅！舅！我回來了！”

錢衛國正心煩意亂地喝著茶，見他這副模樣，皺眉道：“嚷嚷什么！查到什么了？”

“查到了！”劉峰一臉興奮，添油加醋地把李赫去廢品站“掏垃圾”的事情說了一遍。

“……他是沒去投機倒把，可他拿著廠里給的錢，就買回來一車誰都不要的廢鐵疙瘩！現在正躲在小鍛造車間里，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

“什么？”錢衛國猛地站了起來，臉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我就知道這小子不靠譜！拿著廠長的信任當兒戲！”

他眼中閃過一絲厲色。

“走！帶上保衛科的人！我們去看看，他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錢衛國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

當著所有人的面，揭穿李赫的騙局，看他還有什么臉面待在廠里！

到時候，連楊衛東都得跟著吃掛落！

很快，錢衛國就帶著保衛科的幾個干事，氣勢洶洶地殺到了小鍛造車間。

劉峰跟在后面，臉上滿是得意的笑容，準備看一出好戲。

“李赫！你給我出來！”

錢衛國一腳踹開破舊的木門，對著里面大吼一聲。

然而，當他看清里面的情景時，整個人都愣住了。

車間里，爐火正旺。

李赫正和張建國一起，用鐵鉗夾著一個燒得通紅的模具，緩緩放入了淬火槽中。

“滋啦——”

大片的白煙升騰而起。

“你們……你們在干什么！”錢衛國厲聲質問。

李赫沒有理他，只是死死地盯著水槽。

幾秒鐘后，他才和張建國一起，將淬火后的東西夾了出來。

那是一塊塊大小均勻，閃爍著奇異金屬光澤的方形墊片。

“錢廠長，您來得正好?！崩詈辙D過身，擦了把汗，平靜地說道，“減震合金墊片，剛剛做出來，您要不要檢查一下？”

“什么？這就是……”錢衛國看著那些墊片，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這怎么可能？

他用那堆廢鐵，真的煉出了東西？

就在這時，楊衛東也聞訊趕了過來。

“怎么回事？老錢，你帶著保衛科的人來這里干什么？”楊衛東的臉色很不好看。

劉峰見狀，立刻惡人先告狀：“楊廠長！您快看啊！李赫他就是個騙子！他拿著錢去廢品站買了一堆廢鐵，在這里裝神弄鬼，糊弄大家！”

楊衛東的目光掃過劉峰，又看了看錢衛國，最后落在了那些剛剛出爐的合金墊片上。

他走過去，拿起一塊，入手感覺質感非常沉重，表面光滑，敲擊聲清脆。

他不懂材料學，但他看得出，這絕不是普通的鋼鐵。

“這是什么？”楊衛東問李赫。

“報告廠長，這就是我說的減震合金墊片?！崩詈栈卮?，“它的性能，應該遠超我圖紙上的要求?！?

“口說無憑！”錢衛國冷笑道，“誰知道這是不是你用廢鐵瞎搞出來的樣子貨！有本事，拿去檢驗科檢測一下！”

他就是要讓李赫當眾出丑。

“好啊。”李赫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正好，我也想看看它的具體數據。”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來到了檢驗科。

當檢驗科的老師傅，用廠里最精密的儀器，對這塊小小的墊片進行硬度、韌性和抗疲勞測試后，得出的結果，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天吶……”檢驗科長拿著報告單，手都在抖。

“這……這材料的各項性能，比我們廠里最好的特種工具鋼，還要高出好幾倍！”

“尤其是這個抗疲勞強度，簡直聞所未聞！這到底是什么神仙材料？”

結果一出，錢衛國的臉，瞬間變成了豬肝色。

劉峰更是目瞪口呆，感覺自己的世界觀都被顛覆了。

楊衛東接過報告單，看著上面那一串串亮眼的數據，激動得哈哈大笑起來。

他走到錢衛國面前，把報告單拍在他胸口。

“老錢，現在，你還有什么話好說？”

“李赫同志，是在為我們廠搞科研攻關！你呢？你帶著保衛科的人來干什么？來抓功臣嗎？”

楊衛東的聲音，嚴厲無比。

“你這是典型的官僚主義！本位主義！回去給我寫一份深刻的檢查！”

錢衛國面如死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劉峰更是嚇得縮到了人群后面，連頭都不敢抬。

再一次，他們的陰謀，在李赫神乎其技的技術面前，被砸得粉碎。

周圍的工人們，看向李赫的眼神，已經從最初的羨慕嫉妒，徹底變成了崇拜和敬畏。

這個年輕人，簡直就是神！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李赫看著那臺停在車間中央，銹跡斑斑的蘇聯老車床，眼中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機床改造，正式開始！

而此時，軍代表周處長也打來了電話，他已經跟上級匯報了紅星廠的軍令狀，并約定，三天之后，他要親眼來看改造的初步成果。

時間，只剩下了三天！

那臺銹跡斑斑的老古董，真的能在三天之內，脫胎換骨，震驚世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