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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貓影尋蹤

淵海城的夜,像一塊吸飽了墨汁的髒抹布,沉甸甸地捂在頭頂。子時剛過,城東「濟世」醫(yī)院那棟灰撲撲的磚石小樓後巷,更是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空氣裡瀰漫著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混雜著垃圾腐敗的酸餿和牆根苔蘚的土腥,令人作嘔。一扇厚重的、刷著暗綠色油漆的鐵皮小門虛掩著,門縫裡透出地窖般陰冷的氣息和若有若無的福馬林味——這是醫(yī)院直通停屍間的「後門」。林啟強縮在對面一處堆放破爛竹筐的陰影裡,後腰的傷處被夜風(fēng)一激,疼得他呲牙咧嘴。他胡亂揉搓著凍得有些發(fā)僵的臉,低聲咒罵:「娘的,這鬼地方,比亂葬崗還瘮人!」那十塊大洋的買命錢,真是越琢磨越燙手。百樂門後臺與鄭佩儀那冰塊臉的衝突,白蝶房門後透出的詭異檀香和腥甜,還有玄墨那句「棺材板子味兒」,攪得他心頭七上八下。莉莉絲的屍體,是眼下唯一的線索。「嫌瘮人就滾回去賭錢啊?」玄墨的聲音懶洋洋地在他腦海裡響起,帶著慣常的刻薄。這黑貓此刻正像一團沒有重量的影子,悄無聲息地貼著潮濕骯髒的牆根,向那扇透著陰森氣息的鐵皮門潛行。牠雪白的爪子踩在佈滿油汙和水漬的地面上,竟沒發(fā)出半點聲響,烏黑的皮毛完美地融入了黑暗。「早跟你說了,那女人的魂被抽得乾乾淨(jìng)淨(jìng),屍體能有個屁用?不如去盯緊那個叫白蝶的騷狐貍。」「閉嘴!」林啟強沒好氣地回懟,「老子花了兩塊大洋才買通那看門的老瘸子!總得看看買賣值不值!」他心疼那兩塊錢,更想親眼確認(rèn)一下莉莉絲的死狀。抽魂?南洋邪術(shù)裡有幾種歹毒法門能做到,但像玄墨描述的那般乾淨(jìng)利落、不留一絲殘魂痕跡的,他聞所未聞。這感覺,就像是一隻無形的手,精準(zhǔn)地探入活人的軀殼,將那最核心、最輕飄的靈魂,像抽一縷煙絲般,穩(wěn)穩(wěn)地、完整地抽走了。這份「手藝」,透著股讓人心底發(fā)毛的邪性。玄墨碧綠的貓眼在黑暗中像兩點鬼火,不屑地白了他一眼(儘管林啟強根本看不見),靈巧地從那虛掩的門縫裡滑了進(jìn)去,消失不見。停屍間內(nèi),溫度驟降。慘白的牆壁,冰冷的金屬停屍臺,空氣裡濃得化不開的福馬林氣味混合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屬於死亡的沉寂氣息。幾盞瓦數(shù)不高的白熾燈懸掛在頭頂,投下清冷的光,將一排排蓋著白布的輪床映照得輪廓分明,如同沉默的墓碑。玄墨悄無聲息地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行走,豎起的耳朵警惕地捕捉著任何細(xì)微的聲響——只有遠(yuǎn)處隱約傳來的水管滴水聲,單調(diào)而空洞。牠的目標(biāo)很明確,循著空氣中殘留的那一絲極淡的、屬於莉莉絲的脂粉和血腥混合的氣息,很快鎖定了靠牆角的一張輪床。白布下隆起的輪廓纖細(xì)。玄墨輕巧地躍上輪床邊的金屬架,伸出雪白的爪子,用肉墊極其靈巧地、不發(fā)出一點聲音地,將那沉重的白布掀開一角。莉莉絲那張曾經(jīng)明豔動人的臉龐暴露在慘白的燈光下。紅色的捲髮失去了光澤,像枯萎的海藻散亂地鋪在冰冷的金屬檯面上。她的臉色是死人的青灰,嘴唇微微張開,凝固著一絲驚愕的弧度。那雙曾經(jīng)顧盼生輝的藍(lán)灰色眼睛空洞地睜著,瞳孔已經(jīng)徹底渙散,映著頭頂刺目的燈光,卻沒有任何神采,如同蒙塵的玻璃珠。最詭異的是,她的表情並非痛苦或猙獰,而是一種近乎凝固的迷惘,彷彿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看到的並非恐懼,而是某種無法理解的、令人失神的景象。玄墨的碧眼瞇了起來,湊近莉莉絲的頭部,仔細(xì)嗅聞。除了濃烈的福馬林,確實沒有絲毫殘魂的氣息。乾淨(jìng)得可怕。牠的目光掃過她的五官,最後停留在她的耳朵上。右耳的耳垂下方,靠近耳後髮際線的皮膚上,有一小塊極其細(xì)微的、不仔細(xì)看幾乎無法察覺的暗紅色印記,像被什麼細(xì)小的東西灼傷過,又像是某種極微小的符咒殘留。就在這時,玄墨的耳朵猛地一抖!不是聽到了聲音,而是捕捉到了一種極其微弱、卻冰冷刺骨的「痕跡」!彷彿有一根無形的、冰冷的「線」,曾經(jīng)從這隻耳朵鑽進(jìn)去,又從另一隻耳朵鑽出來!這「線」殘留的氣息,帶著一種非人的滑膩和陰冷,與牠在百樂門後臺白蝶門外嗅到的那股腥甜如出一轍!「沙…沙…」極其輕微的摩擦聲突然從莉莉絲身下傳來!玄墨渾身黑毛瞬間炸起!碧綠的瞳孔縮成針尖!只見莉莉絲那身廉價的銀色亮片演出服的前襟處,一片沾著些許暗褐色乾涸血跡的衣料下面,似乎壓著什麼東西。那「沙沙」聲,正是那東西在布料下輕微摩擦發(fā)出的!玄墨的警惕瞬間提升到極致。牠弓起身體,喉嚨裡發(fā)出極低的威脅性呼嚕聲,雪白的爪子閃電般探出,帶著貓科動物特有的精準(zhǔn)和鋒利,唰地一下劃開了那片壓著東西的衣料!嗤啦——布料撕裂。一本巴掌大小、紙張泛黃、邊緣捲曲破損的舊式線裝冊子掉了出來,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冊子的封面上沒有任何字跡,只有一些模糊不清的、彷彿被水浸潤過的墨痕。與此同時,一股極其隱晦、卻讓玄墨渾身寒毛倒豎的陰冷氣息,如同潛伏的毒蛇被驚醒,驟然從那冊子上騰起!那氣息無形無質(zhì),卻帶著強烈的惡意和束縛感,瞬間化作數(shù)道肉眼難辨的、細(xì)如髮絲的黑色煙氣,如同活物般,閃電般纏向玄墨探出的爪子!那黑煙的形態(tài),竟隱約扭曲出細(xì)小蛇頭的模樣,張開無形的口,噬咬而來!「孽障!」玄墨碧眼中兇光暴漲!一直維持的「痞子相」瞬間切換!慵懶盡褪,眼神變得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鋒,銳利、沉靜,充滿了洞悉一切的智慧光澤!**智慧相!**牠沒有收回爪子,反而迎著那噬咬而來的黑煙蛇影,爪尖猛地迸發(fā)出三點幽綠色的、如同鬼火般的冷芒!那光芒極其內(nèi)斂,卻帶著一種撕裂魂靈的鋒銳!嗤嗤嗤!輕微得如同熱刀切過牛油的聲響。三點幽綠冷芒精準(zhǔn)地點在撲來的黑煙蛇頭「七寸」的虛幻位置!那幾道帶著惡意束縛氣息的黑色煙氣如同被戳破的泡沫,發(fā)出一聲只有靈覺才能感知到的、充滿怨毒的尖銳嘶鳴,瞬間崩散,化作幾縷無害的青煙,徹底消失在冰冷的空氣中。停屍間內(nèi)恢復(fù)了死寂。只有玄墨爪尖那幽綠的冷芒緩緩收斂。牠低頭,智慧相的眼神凝重地盯著地上那本破舊的冊子。剛才那瞬間的邪氣爆發(fā)雖然被牠輕易化解,但那股陰冷的源頭,那本冊子本身,卻透著一股更為古老、更為不祥的氣息。封面上那些模糊的水漬墨痕,在智慧相的洞察下,似乎隱約勾勒出幾個扭曲的、不屬於任何現(xiàn)存文字的符號輪廓,透著一股蠻荒的邪異。玄墨伸出爪子,小心翼翼地用爪尖翻開冊子的第一頁。紙張發(fā)黃發(fā)脆,上面並非文字,而是用極細(xì)的墨線勾勒出的……**樂譜**!五條橫線,蝌蚪般的音符,排列組合出一種奇異而充滿不詳韻律的曲調(diào)。樂譜的頂端,用一種娟秀中透著詭異僵硬感的字跡,寫著三個漢字:**《骨伶謠》**正是莉莉絲臨死前唱的那首催命曲!玄墨碧綠的智慧之眼死死盯住那樂譜。牠的「智慧相」不僅賦予牠強大的分析能力,更能看破虛妄,感知能量流轉(zhuǎn)。在牠的視野裡,那紙上的墨線音符彷彿活了過來,不再是靜止的符號,而是流動的、帶著黏稠惡意的黑色能量!它們在紙面上無聲地蜿蜒、盤旋,構(gòu)成一個不斷變幻、充滿誘惑與毀滅氣息的漩渦!每一個音符都像一張微縮的、貪婪吸吮的小口,散發(fā)著與莉莉絲耳中殘留氣息同源的抽魂之力!「原來如此…」玄墨的聲音在意念中響起,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以音為媒,以魂為祭…好惡毒的引魂邪咒!」?fàn)淖ψ油A粼跇纷V的末尾,那裡似乎被撕掉了一小角,殘缺不全。「殘譜?還是…故意留下的餌?」?fàn)偷靥痤^,智慧相的目光穿透停屍間厚重的牆壁,彷彿望向百樂門的方向,眼神冰冷:「白蝶…八岐巫女…你們在找什麼?或者說…在『餵』什麼?」玄墨不再遲疑,爪子靈巧地一勾,將那本透著不祥氣息的《骨伶謠》殘譜抓在爪中。牠最後看了一眼莉莉絲那張凝固著迷惘與空洞的臉,碧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隨即身形一晃,化作一道融入黑暗的虛影,悄無聲息地從那扇虛掩的鐵皮門縫中溜了出去。巷子裡,林啟強等得有些不耐煩,正想低聲呼喚,就見玄墨的身影閃電般竄回他腳邊,嘴裡還叼著一本破舊發(fā)黃的小冊子。「得手了?」林啟強眼睛一亮,伸手去拿。玄墨卻一偏頭躲開,將冊子放在地上,碧眼在黑暗中閃著智慧相特有的冷靜幽光,意念傳音:「別用手碰!上面有殘留的引魂邪咒,沾上了麻煩。」?fàn)米ψ狱c了點冊子封面上的水漬墨痕和那三個字,「《骨伶謠》的譜子,莉莉絲死前唱的那首。不是普通的曲子,是專門用來『抽魂』的邪咒媒介!手法歹毒,源頭古老,絕非尋常邪祟能駕馭!」林啟強蹲下身,借著遠(yuǎn)處路燈投來的微弱光線,仔細(xì)看著那破舊的冊子,尤其是封面上的殘痕和那三個字,臉色變得無比難看。「《骨伶謠》…引魂邪咒?」他雖然學(xué)藝駁雜,但如此霸道詭異的抽魂手段,確實聞所未聞。他想起玄墨在停屍間裡的遭遇:「剛才裡面有動靜?你沒事吧?」「小把戲,」玄墨語氣不屑,但眼神依舊凝重,「被撕掉了一角,殘譜。這東西出現(xiàn)在莉莉絲身上,絕非偶然。要麼是她偷來的,引火燒身;要麼…」玄墨頓了頓,智慧相的目光銳利如刀,「就是有人故意放在她身上,等我們來取!」林啟強心頭猛地一沉!餌?釣魚?他下意識地環(huán)顧四周漆黑的巷道,只覺得那濃重的黑暗裡,彷彿有無數(shù)雙冰冷的眼睛在窺伺。白蝶?還是她背後更可怕的東西?他從懷裡摸出一個油紙包,小心翼翼地隔著油紙,將那本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骨伶謠》殘譜包了起來,貼身藏好。入手冰涼,隔著油紙都能感到一股陰寒的惡意,像揣了一塊寒冰。「這下,」林啟強捂著腰站起來,望著百樂門方向那片依舊隱約喧囂的光影,臉上再無半點痞氣,只剩下被捲入巨大陰謀的凝重和狠戾,「十塊大洋,真他媽是買棺材的錢了。」玄墨重新跳上他肩頭,恢復(fù)了那副慵懶的痞子相,舔了舔爪子:「現(xiàn)在知道怕了?晚了!走吧,找個地方研究研究這催命符。順便…」?fàn)叹G的貓眼裡閃過一絲狡黠,「想想怎麼應(yīng)付那個冰塊臉的大小姐。她要是知道你藏著這種東西,怕是要用她那正氣凜然的銅錢把你當(dāng)場鎮(zhèn)壓了。」林啟強嘴角抽搐了一下,沒說話,捂著腰,一瘸一拐地,帶著那本足以掀起腥風(fēng)血雨的殘譜,再次融入了淵海城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身後的停屍間鐵門,在夜風(fēng)中發(fā)出輕微的、令人牙酸的「吱呀」聲,彷彿一聲來自幽冥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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