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牢中博弈
書名: 淵海探靈組作者名: 五十筆本章字數: 4216字更新時間: 2025-08-14 13:44:06
探靈組地牢深處,陰濕的黴味混雜著劣質消毒水氣息,凝成一股令人作嘔的鐵鏽味。玄鐵符牢內,林啟強四仰八叉地躺在一堆勉強算作乾草的爛絮上,腰間蓋著塊髒兮兮的破麻布。那張曾炳九貼上去的暗紫色符籙,像塊劣質膏藥,牢牢扒在他猙獰的傷口上,幽幽散發著凍肉庫般的寒氣。他眼皮顫了顫,喉嚨裡發出一聲破風箱似的抽氣聲,總算從無邊的黑暗裡掙扎出來。意識像泡了水的劣質宣紙,一團漿糊。渾身骨頭像是被拆開又胡亂裝了回去,每一寸皮肉都在叫囂著酸痛,尤其是腰間,那符籙貼著的地方,又冷又麻又癢,活像有條冰鎮的蚯蚓在裡頭拱。“操…閻王爺收人…還他媽自帶冷庫…”他齜牙咧嘴地嘟囔,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磨鐵鏽。掙扎著想動,手腳卻沉得像灌了鉛,手腕上那副刻滿鬼畫符的精鋼鐐銬冰得他一哆嗦。“省點力氣吧,廢物。”一個冷冰冰、帶著金屬質感的聲音從牢門外傳來,像冰錐子扎進耳膜。林啟強費力地轉動眼珠。牢門外,曾炳九像根標槍似的杵在陰影裡,一身筆挺的黑色中山裝愣是在這潮溼地牢裡穿出了檢閱三軍的架勢。他手裡拿著個…**硃砂筆**?正對著攤開在手臂上的一卷厚得能砸死人的賬本寫寫畫畫,眉頭擰得能夾死蒼蠅,彷彿在處理什麼關乎國運的財政赤字。“醒了就聽著,”曾炳九頭也沒抬,硃砂筆在賬本上劃拉得唰唰響,“百樂門那盞奧地利水晶吊燈,純手工切割,一百零八顆主墜,碎了八十六顆,連帶鍍金框架變形,燈座報廢…算你三萬大洋,良心價。”筆尖一頓,在“吊燈”項後重重落下一個硃砂數字。林啟強眼珠子差點瞪出來:“三…三萬?!那破燈金子打的?!”“比金子貴。”曾炳九語氣毫無波瀾,硃砂筆繼續移動,“仙樂都歌廳,承重穹頂被你開了個天窗,主體結構應力受損,牆體開裂十七處,承重柱歪斜三根…初步修復報價,二十萬大洋。”又是重重一筆。“二十萬?!”林啟強差點從草堆裡彈起來,牽動傷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氣,臉都扭曲了,“姓曾的!你他媽搶錢啊!那破房子風吹都倒!老子是炸了它還是給它鑲金邊了?!”曾炳九終於撩起眼皮,那雙鷹隼般的眼睛掃過林啟強,帶著一種看砧板上待宰魚肉的漠然:“糾正一下,是‘炸’。精準定向爆破都沒你拆得乾淨利落。另外,”他硃砂筆點了點賬本下一行,“歌廳內部裝潢、古董傢俬、地毯壁畫…損毀若干,算你友情價,打包一萬。”林啟強氣得直翻白眼,感覺腰間的符籙都更冷了:“若干?!友情價?!你他媽…”“還有,”曾炳九無情地打斷他,硃砂筆又往下挪了一行,眉頭皺得更深,彷彿看到了什麼難以置信的東西,“現場發現大量流浪貓狗…呃…遺骸?清理費、消毒費、焚化費…外加環境汙染罰款…湊個整,五千大洋。”林啟強:“……”他張了張嘴,發現自己連罵孃的力氣都沒了。合著那騷狐貍養屍煉魂的爛攤子,也算他頭上了?他現在覺得自己像個行走的冤大頭,還是自帶點火炸藥庫的那種。“綜上所述,”曾炳九“啪”地一聲合上賬本,動作乾淨利落,硃砂筆像變魔術似的消失在他袖口,“不算後續可能追加的城區恐慌賠償、巡捕房出勤費、精神損失費…初步統計,你林啟強,欠公家…”他頓了頓,似乎在計算一個天文數字,最終吐出三個冰冷如鐵的字:“**貳拾肆萬伍仟大洋。**”“噗——!”林啟強喉頭一甜,一口老血差點真噴出來,硬生生被他嚥了回去,嗆得劇烈咳嗽,震得腰間傷口一陣麻癢刺痛。“咳…咳咳…二…二十四萬?!姓曾的!你乾脆把老子磨成粉論斤賣了!”“賣你?”曾炳九嘴角似乎極其輕微地向上扯動了**一毫米**,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但那股嘲諷的意味濃得化不開,“骨頭渣子論斤稱,也賣不出二兩銀子。何況,”他目光掃過林啟強腰間那塊透著邪氣的“膏藥”,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天氣,“你現在最大的價值,就是這身惹禍的骨頭,還有這張欠條。”他變戲法似的從懷裡掏出一張早已準備好的、蓋著探靈組硃紅大印的**欠款協議**。紙張雪白,字跡工整,金額欄那“貳拾肆萬伍仟圓整”幾個墨黑大字,刺得林啟強眼睛生疼。下面還有一行小字:“附帶利息(月息三分,利滾利)”。“簽了它。”曾炳九兩根修長冰冷的手指夾著協議,從粗如兒臂的玄鐵柵欄縫隙裡塞了進來,紙頁飄飄悠悠,落在林啟強面前的爛草堆上,像一張催命符。“從今日起,你的命,是公家的。打工還債,至死方休。”林啟強盯著那張紙,眼珠子通紅,胸膛劇烈起伏。他掙扎著坐起身,靠著冰冷的石牆,喘著粗氣,像頭被困的受傷野獸。他看了看手腕上寒光閃閃的符銬,又摸了摸腰間那塊冰涼的“膏藥”,最後目光落在曾炳九那張冷峻得沒有一絲人味的臉上。“打工?”他忽然咧開嘴,露出一個混合著痞氣、劇痛和破罐子破摔的古怪笑容,聲音嘶啞,“曾大組長,老子現在半死不活,腰上還貼著您老的‘冰鎮狗皮膏藥’,腦瓜子裡像有幾百只蛤蟆在敲鑼打鼓…你讓我打工?掃大街都嫌我喘氣聲大!”曾炳九面無表情,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眼神像在看一條砧板上蹦躂的魚。林啟強喘了口氣,伸出一根顫巍巍、指甲縫裡還帶著黑泥的手指,點了點自己腰間那張符籙:“要不…您行行好,先把這‘寶貝’給揭了?貼這兒怪癢的,老子一癢就想撓,一撓…萬一撓破了,裡頭那點八岐蛇毒混著南洋血咒漏出來…”他故意拖長了調子,臉上擠出一個極其欠揍的愁苦表情,“嘖嘖,您這地牢怕是得改成毒氣室,到時候清理費…嘖,又得加錢吧?”曾炳九那張冰雕似的臉上,**右邊眉毛極其不明顯地向上挑動了半根頭髮絲的高度**。他沒說話,但周遭的空氣似乎凝滯了一瞬。“還有,”林啟強得寸進尺,手指又指向自己腦袋,“這兒!那騷狐貍的鬼曲子還在裡頭開演唱會呢!叮叮咣咣吵得老子腦仁疼!這狀態,別說打工,給您老端茶倒水都怕手一抖,把您那身金貴的中山裝潑成地圖!這工傷…得算公費醫療吧?探靈組…管報銷安神湯藥錢不?”他每說一句,曾炳九下頜線的稜角就似乎繃緊一分,雖然依舊面無表情,但那雙深邃的眼眸裡,冰層之下彷彿有巖漿在**極其緩慢地流動**。“說完了?”曾炳九的聲音依舊平穩,聽不出喜怒,只是那語調,冷得能凍掉人耳朵。林啟強一攤手,動作牽動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暫時…就想到這些困難。曾組長,您看…這條件艱苦,工傷嚴重,還債效率肯定低下。要不…打個折?抹個零頭?二十四萬五…算二十五萬整得了?湊個整數吉利!”他一副“我很大方”的無賴嘴臉。“……”地牢裡陷入一片詭異的死寂。只有牆角滲水的滴答聲,和林啟強那破風箱似的喘息。曾炳九靜靜地看著他,足足看了有十秒鐘。那目光,像是在評估一件極度麻煩、極度棘手、但又不得不處理的**不可回收垃圾**。終於,他那兩片薄得像刀鋒的嘴唇動了:“醫療費,可以談。”聲音冷硬依舊,但旁邊豎著耳朵聽牆角的看守,似乎看到組長大人**負在身後的手,極其輕微地蜷縮了一下手指**。“符籙,暫時不能揭。壓制你體內邪力反噬與血咒侵蝕,靠它吊命。至於腦子裡的噪音…”他頓了頓,似乎在下一個艱難的決定,“我會讓法器組的人,給你送個**隔音耳塞**過來。”林啟強:“……”隔音耳塞?擋鬼音魔咒?這他媽是認真的?!他看著曾炳九那張一本正經、彷彿在討論軍國大事的冷臉,又低頭看看自己腰間那塊“冰鎮狗皮膏藥”,再想想即將到手的“法器級隔音耳塞”…一股荒誕絕倫的感覺直衝天靈蓋,讓他憋了半天,最終只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曾組長…您真是…**體恤下情**啊!”曾炳九彷彿沒聽出他話裡的濃濃諷刺,或者說根本不在意。他只是用那雙凍死人的眼睛,再次點了點地上那張雪白的欠款協議。“籤,或者…”他目光掃過牢房角落那個專門用來對付頑固邪修的、佈滿倒刺的**精鋼拘魂椅**,意思不言而喻。林啟強盯著那張紙,又看看那張冰冷的臉,再感受一下腰間符籙傳來的、提醒他小命被捏在人家手裡的陰寒氣息。市井光棍的生存智慧瞬間佔據了上風。“籤!老子籤!”他咬牙切齒,一把抓起旁邊看守“貼心”遞進來的、禿了毛的硃砂筆,看都沒看協議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賣身條款,更沒管那觸目驚心的天文數字和利滾利的陷阱,就在欠款人那一欄,龍飛鳳舞、歪歪扭扭地劃拉上三個大字——**林啟強**!筆一扔,他像被抽乾了力氣,重重靠回牆壁,閉上眼,一副“要錢沒有,爛命一條,隨你折騰”的死魚樣。曾炳九彎腰,隔著柵欄,用兩根手指,極其嫌棄地、像拈起什麼髒東西似的,將那張簽了賣身契的協議拈了起來。他仔細地彈了彈上面並不存在的灰塵,又對著昏暗的光線檢查了一下簽名,確認無誤後,才一絲不茍地摺好,收進貼身的內袋。整個過程,動作優雅,神情專注,彷彿在處理一件稀世珍寶。只是那雙眼睛深處,在林啟強簽下名字的瞬間,似乎掠過一絲**極淡、極快,如同深淵掠影般的滿意之色**。“很好。”他直起身,恢復了那副萬年冰山臉,“從現在起,你的命,包括你身上每一根骨頭的價值,都屬於探靈組。”他轉身,黑色大衣的下襬在陰溼的空氣裡劃過一道冰冷的弧線。“哦,對了。”走到牢門口,他似乎又想起什麼,停下腳步,側過半張臉,語氣平淡得像在吩咐晚飯加個菜,“你的貓,作為**抵押品**,暫時由法器組蘇組長保管。她說…那貓毛色不錯,爪子也利,正好幫她試試新煉的幾件小玩意兒的鋒銳度。”說完,不再停留,身影消失在陰暗的走廊盡頭。腳步聲沉穩,漸行漸遠。林啟強猛地睜開眼,一臉懵:“貓?抵押品?試…試鋒銳度?!”他腦海裡瞬間浮現玄墨被蘇九兒那狐貍精綁在試驗檯上,小爪子被各種奇形怪狀的法器戳來戳去的悽慘畫面…“曾炳九!你他媽有種衝老子來!別動老子的貓!”他掙扎著撲到柵欄邊,扯著破鑼嗓子怒吼,震得整個地牢嗡嗡作響。迴應他的,只有遠處牢門沉重的關閉聲,以及隔壁牢房裡,隱隱傳來鄭佩儀一聲無奈的嘆息。林啟強像洩了氣的皮球,滑坐在地,背靠著冰冷的柵欄。腰間的符籙貼著傷口,冷得他直打哆嗦。手腕上的符銬沉甸甸的,提醒著他二十四萬五千大洋的“身價”。腦子裡白蝶那陰魂不散的鬼音魔咒,似乎又開始叮叮噹噹地敲打起來…“操…”他低聲罵了一句,把頭埋進膝蓋。這筆債…看來真得把骨頭渣子都榨出油來了。就是不知道玄墨那傢伙…爪子夠不夠硬?地牢深處,看守的值班房裡,一個小巡捕正對著牆上貼著的一張嶄新告示發呆。告示抬頭是醒目的“探靈組內部債權公示(絕密)”,下面第一行赫然寫著:>**債務人:林啟強**>**債務金額:大洋貳拾肆萬伍仟圓整(暫計)**>**抵押物:玄貓一隻(名玄墨,狀態:健康,毛色油亮,爪牙鋒利,估值…待定)**>**擔保人:無**>**還債方式:以工抵債(工種:高危邪祟處理、公物維修賠償勞動、組內雜役等)**>**備註:該債務人極度危險且賴賬傾向明顯,需重點看押,嚴防自殘、自殺、逃逸及破壞公物等惡意減損資產行為。**小巡捕撓了撓頭,嘀咕道:“乖乖…這得掃多少年廁所才還得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