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葉窈幾乎泡在了實驗室和老胡同之間。為了拿到竹材完整的抗老化數據，她跟著木工師傅蹲在車間看測試，記錄不同溫度濕度下的材質變化；為了驗證固定方式的穩固性，她請工人師傅做了三次模擬承重實驗，連螺絲的松緊度都標記得清清楚楚。筆記本上貼滿了實驗照片和數據曲線圖，邊角被汗水浸得發皺，每個數據旁都畫著小小的胡同剪影——那是她給自己的暗號，要像老胡同里的槐樹一樣，在風雨里扎穩根。

周一上午，葉窈把厚厚一摞測試報告放在徐行之的辦公桌上——那是她特意從四合院送到總部的。徐行之正在看項目藍圖，188厘米的身影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側臉冷硬如雕塑。他沒抬頭，只淡淡道：“放著。”

葉窈站在桌前，指尖攥得發白，卻沒像上次那樣緊張。她知道自己的努力夠扎實，數據夠硬氣，沒必要卑怯。

直到下午，徐行之才拿起報告翻看。他翻得極慢，指尖在“竹材碳化處理溫度曲線”上停了停，又在“膨脹螺栓承重測試記錄”上頓了頓，薄唇始終緊抿，看不出情緒。葉窈站在一旁，陽光透過百葉窗落在她鞋尖，明明是暖光，卻覺得空氣里飄著冰碴。

“濕度超過85%時，竹材含水率波動0.3%。”徐行之突然開口，聲音冷得像剛從冰窖里撈出來，“這個數據你沒做長期跟蹤，憑什么保證三年不變形？”他把報告扔回桌上，紙頁翻飛的聲響像耳光，“所謂的‘最優解’，連最基礎的長期穩定性都沒驗證，這就是你熬夜做的成果？”

葉窈心口一縮，卻很快穩住心神：“徐總監，我做了三個月的濕度模擬實驗，數據波動控制在0.5%以內，符合老城區的氣候特征；而且我聯系了竹藝研究所，他們有五年的同類竹材應用案例，穩定性達標。”她從包里拿出補充的實驗記錄和研究所的案例報告，放在最上面，“這些是補充材料，早上送報告時沒來得及附上。”

徐行之掃了眼補充報告，沒再挑錯，卻也沒肯定，只丟下句：“下不為例。數據不全就別拿出來丟人現眼。”他起身走向落地窗前，背影挺拔卻透著疏離，“實習期快結束了，把所有調研成果匯總成最終報告，周五交。”

葉窈拿起報告，指尖觸到紙頁的溫度，心里沒了之前的委屈，只剩坦然。她知道，徐行之的毒舌里藏著標準，能讓她在專業的路上更嚴謹。

回到四合院，寧晶芯正在院子里跟工人交代事情，看見葉窈手里的報告，杏眼一挑：“徐總監沒把你罵哭？”

“罵了，但我有補充數據。”葉窈迎上她的目光，不卑不亢，“濕度影響的長期穩定性已經驗證，符合要求。”

寧晶芯嗤笑一聲，走近幾步，173厘米的身高帶來壓迫感：“算你機靈。但別得意，最終報告才是硬仗。老城區改造不是寫論文，要把需求、規范、預算、施工全串起來，少一環都不行。”她忽然壓低聲音，語氣里的攻擊性淡了些，“上次跟你說‘戴著鐐銬跳舞’，不是讓你束手束腳，是讓你把鐐銬變成護身符——懂規矩，才能破規矩。”

葉窈愣了愣，看著寧晶芯轉身離去的背影，高跟鞋敲在石板上的聲響，似乎沒之前那么冷硬了。

接下來的兩天，葉窈埋頭整理最終報告。她把老人需求、設計方案、成本預算、施工難點、維護細則全整合起來，用彩色標簽區分模塊，重點數據用熒光筆標出，連頁眉都畫了小小的胡同剪影。項目組組長周姐路過時瞥了一眼，忍不住贊道：“小葉這報告做得真扎實，條理清晰，落地性夠強，比我去年帶的實習生用心多了。”

葉窈心里一暖，想起周姐之前教她“調研要落地”的法子，忽然覺得這些天的辛苦都有了形狀——它們變成了報告里的精準數據，變成了方案里的貼心細節，變成了自己眼里的從容底氣。

周五下午，葉窈把最終報告放在會議室的長桌上。夕陽透過窗欞照在報告封面，那個手繪的胡同剪影在光里閃著微光。徐行之和寧晶芯先后走進來，寧晶芯拿起報告翻了幾頁，指尖在“竹材扶手維護周期表”上停了停，沒說話，卻輕輕點了點頭。

徐行之接過報告，翻到最后一頁的總結部分，目光在“設計的本質是讓每個使用者被看見”這句話上頓了頓。他合上書，看向葉窈，眼神依舊銳利，卻沒了之前的冰冷：“下周一來總部辦入職。”

葉窈猛地抬頭，眼里亮得像落了星子。

寧晶芯在一旁涼涼地補了句：“別以為轉正就輕松了，悠瀾的正式員工，考核比實習嚴十倍。要是掉鏈子，照樣卷鋪蓋。”

徐行之沒理會她的刺，只對葉窈道：“下周一上午九點，設計一部報道。”說完轉身離開，步伐沉穩。

葉窈站在原地，手里還攥著沒來得及收回的筆，指尖微微發顫。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落在滿桌的報告上，溫暖又堅定。

傍晚回出租屋，葉窈打開窗戶通風，胡同里的槐花香飄進來，混著老人們的說笑聲。她給爸媽發消息：“我轉正了。”

媽媽秒回了一串感嘆號和擁抱表情：“咱閨女最棒！媽媽就知道你行！”爸爸發來一張照片，老家院墻上的爬山虎爬得很高，配文：“說過吧，你跟這爬山虎一樣，在哪兒都能扎下根。”

夜色漫進房間，葉窈翻開筆記本，在扉頁寫下：“所謂成長，就是把批評變成鎧甲，把荊棘走成坦途。”窗外的胡同漸漸安靜，只有路燈在轉角亮著暖黃的光，像在為她照亮接下來的路。

但是，徐總監說話也太難聽了吧！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