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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怒龍現身

請記住,安全、控制、防衛與操縱區的主要目的是:確保你在試圖滿足自身需求和欲望的同時,不用體會到痛苦或不適。當你采取的行為源于安全、控制、防衛與操縱區時,你就是在試圖避免感受到心碎、失落、羞恥、內疚、恐懼,同時試圖體會到幸福、滿足、熱忱、樂觀。最關鍵的一點是,你想體會到重要性和歸屬感。你所有的行為都是為了達成以下目標:或是感覺良好,或是避免感覺糟糕。這就是安全、控制、防衛與操縱區產生的原因。因此,你要理解,這一區域既有積極的方面,也有消極的方面——首先就是“憤怒”。

例如,在孩提時期,你漸漸覺察到自己有多脆弱,多容易受傷害,你的身體是多么虛弱,內心是多么恐懼。所有這些認知都強化了你的觀念:自己弱小又無力。由于你的大部分思維過程是無意識的,在很大程度上是出于本能的,你會不由自主地覺得,自己需要變得更強大。于是,憤怒這條“惡龍”現身了!除了在感到受傷、無能、害怕的時候傷心哭泣,你有了另一個選擇——發怒。事實上,憤怒是用來彌補你認為自己缺乏的力量。你發現,跟畏縮哭泣比起來,你在發怒的時候不那么害怕,不覺得受傷,似乎還能做出更有力的回應。

有了憤怒,你就能拋開所謂“糟糕的感受”——軟弱、痛苦、恐懼、不安。憤怒為你提供了一件唾手可得的工具,用于抗拒你不喜歡或不想要的東西。如果你想吃冰淇淋,父母卻斷然拒絕,你不用坐在原地暗自傷心,覺得父母不關心自己,而可以尖叫、跺腳、在地上打滾,說什么都要吃冰淇淋!有時候,父母可能會讓步,拿出冰淇淋給你吃。于是,你發現了憤怒的另一個用途:迫使別人給你想要的東西。當然,這么做對成年人不一定奏效,但是對同齡的孩子嘛……只要最后能僥幸逃脫懲罰,“怒龍”就能讓你成為附近一霸。

關鍵在于,你從兒時起就一直在運用憤怒。它的主要目的是讓你獲得對自身脆弱感的支配權,能夠壓抑突然浮現的不適感;它的次要目的是推開你認為威脅到自己幸福的人或問題,進而保證自己的安全。有多少次,只因為孩子做了讓你不高興或不舒服的事,你就對他們大發雷霆?又有多少次,你試圖運用憤怒阻止孩子繼續那么做?可見,憤怒是安全、控制、防衛與操縱區的基石。

據推測,許多童年舊傷一直埋藏在潛意識中,始終未能愈合[1]。顯然,這些痛苦的舊傷與你相信自己存在局限和對父母的怨恨有關,而其中大多數最深切的痛苦都與父母有關。每當這些童年舊傷浮現出來時,它們都會大聲疾呼,想要得到治愈,希望與之相連的信念能得到轉化或消解。然而,這種情況根本沒機會發生,因為你的憤怒會被自動觸發,將舊傷推回潛意識的地下室。無論是誰觸發了那些痛苦,你都會沖那個人發火,確保他以后再也不會這么做。

不幸的是,你的孩子并沒有事先得到提醒。如果這套“童年潛意識痛苦”的理論確鑿無誤,孩子就會反復觸發你的痛苦,為舊傷愈合提供機會。但反過來,你的憤怒反應也會被自動觸發。你會無意識地懲罰孩子,或是讓孩子因讓你感到不舒服而覺得愧疚。

事實上,孩子是在給你提供機會,讓你面對自己的脆弱。為什么直面自己的脆弱很重要?你如果看一看前面提到的圓圈模型,就會發現“面子”包圍并涵蓋了安全、控制、防衛與操縱區,而安全、控制、防衛與操縱區涵蓋了你的脆弱,你的脆弱則包圍并涵蓋了你的本質。因此,你越接近自己的脆弱,而不試圖壓抑它,就會越接近自己的本質!而越是接近自己的本質,你就越容易運用自己奇妙的天賦。

你的本質不僅僅包含天賦和才華,還包含智慧、同情、善解人意等基本天性,以及其他許許多多美好特質。你的本質充滿了這些美好品質,你卻往往覺察不到,因為你的注意力被復雜的安全、控制、防衛與操縱區引導著,而你最初設計(當然是無意識地)這個區域卻是為了自保。你越是用肉體、環境、文化和人際交往經驗來定義自己,就越會與自己的基本天性脫節。當然,很少有人能完全脫離自己的本質。你在發揮創意、靈感或深刻洞察力時,或是運用智慧處理涉及孩子或親密伴侶的危機時,你的本質就會巧妙地展現出來。你面臨的挑戰是,要時刻覺察到自己的本質,然后由此出發,與孩子溝通。在育兒過程中,有兩類糟糕的體驗向你預示著這么做的機會來了:第一類是焦慮,第二類是惱火。我們都很清楚,孩子有多擅長觸發這兩類感受。

我想舉個例子具體說明一下。例子中的情形可能導致你與孩子陷入斗爭之中,也可能引出突破性的協作溝通。

阿英路過十四歲兒子泰福的臥室,發現他沒在學習,而是在埋頭玩網絡游戲,而阿英一個小時前就叫兒子別再玩游戲了。她十分惱火,也很失望,因為兒子沒有她期望的那么聰明勤奮。她叫兒子趕緊去學習。

對于媽媽下的命令,泰福的回答是,游戲馬上就要打通關了。阿英反唇相譏,說他四十五分鐘前就說過同樣的話。她伸手去拿兒子的平板電腦,說:“趕緊收好,快去學習!”此時此刻,她已經很不耐煩了。泰福奪過平板電腦,放到媽媽夠不著的地方,說再玩一分鐘就好。

“那就再玩一分鐘!”阿英沮喪地說,“我會盯著時間的!”

阿英走去廚房喝茶,開始瀏覽手機信息,不知不覺十分鐘過去了。她回到兒子的房間,發現他竟然還在玩游戲!現在,她已經非常憤怒了。

她抓起平板電腦,既懊惱又沮喪,扇了泰福的后腦勺一巴掌,罵他又懶又蠢。她批判了兒子,卻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一場爭執隨之爆發。在爭執過程中,阿英威脅說要狠狠懲罰兒子,以后都不許他用平板電腦。泰福說自己上學要用到平板電腦,但阿英實在太生氣了,完全聽不進去。她把兒子拽進了權力斗爭,叫他去做作業,否則就等著瞧。泰福拒絕配合,除非媽媽先把平板電腦還給他。阿英大吼起來,說她已經受夠了,要把兒子送去不許玩游戲的寄宿學校。對此,泰福也下了最后通牒:要是媽媽這么做,他就離家出走。

阿英又扇了兒子一巴掌,然后拿著平板電腦離開了房間,想找錘子把這玩意砸個稀巴爛。在這個過程中,她使母子關系產生了裂痕

泰福癱坐在椅子上,對媽媽心懷怨恨,決定不但不做作業,還要故意在學校里掛科,好讓媽媽公開蒙羞。這么一來,他就強化了母子之間的隔閡

最后,泰福開始三心二意地學習,邊學邊給朋友們發短信,抱怨他媽媽有多刻薄。這進一步強化了母子之間的隔閡。

與此同時,阿英坐在廚房里喝茶,心不在焉地盯著那臺該死的平板電腦,腦子里亂糟糟的。她想弄清兒子到底有什么毛病,又試圖想辦法把兒子改造成自己期望的那種乖孩子。這再次強化了隔閡。她知道怎么做對兒子最好——可為什么兒子就是不聽話呢?

第二天早上,阿英和泰福小心翼翼地保持著禮貌的距離。兩人靜靜地吃完早餐,各自出門。阿英去上班,泰福去上學。這同樣再次強化了隔閡。

當天晚飯后,阿英走進泰福的房間,告訴他寫完作業以后就能拿回平板電腦。她試圖和解。家里的氣氛似乎和諧了一些,母子之間的互動也恢復了正常,雖說問題并沒有真正得到解決。這么做的結果是雙方謹慎地休戰了。

幾天后,阿英路過兒子的房間,看到他又在用平板電腦玩游戲,于是上述循環再度開啟,雙方的憤怒和怨恨都上了一個臺階,發出的威脅和最后通牒也更狠了,母子關系的裂痕不斷擴大。這是許多教養案例中常見的情況。

·可能出現的行為包括休戰、妥協、被迫服從、拒絕進一步溝通、報復,這一切都會維持或擴大親子之間的隔閡,同時強化雙方在安全、控制、防衛與操縱區里的立場。

許多父母和孩子會在“謹慎地休戰”這把保護傘下生活幾天、幾周甚至幾年,而從未真正解決親子之間的沖突,也從未體驗到和諧與滿足。然而,使我免于走上這條路的是一段清晰的回憶。當時我才八歲,周日下午跟父母一起坐在客廳里。我的五個兄弟姐妹都待在自己房間里,家里沒有一個人說話。大家沉默的原因是我父母在冷戰,拒絕和彼此說話。我們家有個規矩:要是爸爸或媽媽不開心,家里任何人都不能說話。根據我的回憶,爸爸媽媽經常不開心,所以可能連續好幾天全家人都毫無溝通。

對我來說,那段回憶的重要意義在于,我意識到這種情形是多么熟悉——彌漫在空氣中的沉默緊張氛圍,以及自己內心的焦慮。我兒時常常發生這種事,以至于我相信生活就該是這樣的,類似情形在世界各地都在上演。事實上,我的想法是對的,至少在某種程度上是對的。我父母之間的沖突從未得到解決,他們只是等待時過境遷。與此同時,兄弟姐妹之間則不許發生沖突,我們經常因為爭吵受到訓斥或懲罰。不開心是不可容忍的,更不可能被接受。我們經常被告知,如果我們不開心,就該躲開別讓父母看見;如果我們開心,那就自己默默地開心去,不要打擾到別人。

這就是我在解決沖突、人際溝通、自我表達等方面受到的教育。也就是說,我基本上沒有受過相關教育。從父母、兄弟姐妹和朋友身上,我并沒有學到該怎么做。無論是父母與子女、丈夫與妻子、兄弟與姐妹,還是朋友之間,我都沒有見過健康溝通的榜樣。

由于缺少學習榜樣和敞開心扉的交流,我感到孤立無助,遇到問題時無法表達擔憂或困擾。我不但不該暴露自己脆弱的一面,甚至不該存在脆弱的一面(除非受了重傷或得了重病)!我周圍的每個人似乎隨時隨地都活在安全、控制、防衛與操縱區里,所有錯誤、脆弱和不安都被驅逐出境,所有表現出這些的人也會被驅逐出去,直到他們能表現得無懈可擊。幾乎所有人際溝通都是在此基礎上進行的。你能想象得出,在這種家庭和社會環境中長大的孩子有多大壓力嗎?大概不難想象吧!畢竟,你可能也是在類似的安全、控制、防衛與操縱區禁令與規范下長大的。

我經歷過太多類似的周日(還有工作日)午后,體會過令人窒息的沉默和謹慎的休戰,因此只想給自己的孩子提供和諧的成長環境。但怎么才能做到?我沒有學習的榜樣,當時也很少有書籍能滿足我的特定需求,而我認識的幾位個人成長導師也在為自己的孩子頭疼。后來有一天,我恍然大悟:我遇到的所有父母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我們都有一條兒時形成的惡龍——憤怒。只要出現讓我們感到不適的情形,那條怒龍就會跳出來保護我們,控制環境,操縱他人,尤其是我們的孩子。

育兒原則:

如果你不馴服你的怒龍,怒火就可能毀掉你的家庭。

身為親密關系咨詢師,我很容易看出來訪者存在的問題:在親密關系中與人溝通的時候,他們常常被內心的憤怒所支配。憤怒會將他們的脆弱壓抑下去,使他們覺察不到,而我會給他們指出這一點。我還記得我的朋友、心理學家查克·斯佩扎諾(Chuck Spezzano)說過,當我們生氣的時候,只有百分之二的情緒與當下發生的事有關,百分之九十八都是舊時的憤怒,是我們對潛意識中的舊傷做出的反應。我不知道上述數據是否準確,但這句話蘊含著深邃的智慧。而我在跟自己的孩子互動時,常常會忽略這一點。

事實很簡單:當你依照情緒做出反應時,憤怒其實是不管用的。它無法解決任何問題,既不會換來對方的支持,也不會激勵雙方達成共識。憤怒只會把孩子變成你的對手,導致孩子退回自己的安全、控制、防衛與操縱區。如果你在意自身行為對孩子造成的影響,怒氣消退后你可能會感覺糟糕透頂。

因此,我意識到,首先必須謹慎應對的是自己的憤怒。當孩子的行為讓我感到不適時,我很容易被惹惱,還經常把“做出改變”的重擔強加給孩子。畢竟,我是家長,是成年人,為什么我要審視自己的反應?大發雷霆并恐嚇兩個依賴父母的弱小孩童,讓他們付出所有努力,對我來說要輕松得多。

然而,利用體形優勢和權威地位逼迫孩子聽話,讓我感覺自己像個惡霸。事后回顧自己的做法時,我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糟糕的父親。你如果翻前面,就會看見我寫過:當孩子“做了讓我不舒服的事”時,我就會大發雷霆。我沒有說他們不守規矩或“干壞事”,因為很多時候他們只是表現得像個小孩——脾氣暴躁、心不在焉、粗心大意、疲憊不堪、受挫氣餒……你懂的,小孩嘛!

我記得有一次,我不得不送孩子去上跆拳道課。我告訴他們,必須在五分鐘內出發。孟明已經在穿跆拳道服了,孟禪則坐在餐桌前癡迷地盯著書本。兩分鐘后,我叫孟禪去換衣服。他站起來,邊看書邊上樓,回了他的房間。又過了三分鐘,我大喊:“孟禪!快來,快來!我們要走了!”他答道:“好!”又過了兩分鐘,我上樓去,發現他躺在床上看書,還沒換上跆拳道服!起初,我簡直難以置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隨后,我跳過失望、不耐煩和沮喪,直接快進到憤怒。

我可以繼續說下去,但你完全能猜到事情后來的發展,我還是不要浪費時間了。我只是想以此為例,說明父母會把孩子的舉動解釋為不守規矩,或者他們是“壞孩子”“不聽話的小渾蛋”,但事實上,你的孩子只是表現得像個小孩。是我們這些做父母的逼著孩子按日程表行事,必須在特定時間出現在特定地點,而孩子并不是生來就會按日程表行事的。在孟禪看來,準時去上跆拳道課遠不如他全神貫注讀著的那個有趣故事重要。但這并不是不聽話或不守規矩,而是一個聰明的男孩在專心讀書!從童年時期到青春期,他經常會這么做。無論我怎么大吼、威脅或下最后通牒,都改變不了他的天性。

我的女兒也能證明這一點。他們都擁有自己獨特的天性。身為家長,我必須學會配合他們的天性,逐漸向他們介紹人生不同階段需要承擔的責任。我太太素梅更擅長這么做,不讓憤怒支配自己的行為,同時贏得孩子的配合,讓孩子服從她的管教。這就引出了我想說的另一個要點:“管教”的英文單詞discipline源自拉丁文discipina,本義為“知識或給予的指導”,[2]但數百年來,它的詞義逐漸發生了演變,變成了“懲罰是學習的重要組成部分”;而“弟子”(disciple)這個詞如今還包含“為了學習而跟隨某人的人”的意思。[3]

無論你喜不喜歡,你的孩子在一段時期內都會扮演你的“弟子”。他們會觀察你做的每件事,相信你在用智慧教導他們,而且這么做是出于對他們的愛,是為他們的福祉著想。我不得不面對這樣一個事實:如果想給孩子打下堅實的基礎,幫助他們充滿智慧地生活,我就必須樹立比現在更好的榜樣,而不能受“憤怒”這條惡龍的控制。

注釋:

[1] 我描述了童年正常的依賴需求。如果這些需求沒有得到滿足,我們往往會帶著受傷的內心孩童長到成年。如果童年需求得到了滿足,我們就不會長成“成年兒童”。

[2] 根據《牛津英語詞典》(Oxford English Dictionary),“管教”(discipline)一詞直接源于拉丁語discipina,意為“給予的指導、教導、學問、知識”。

[3] 根據《韋氏大詞典》(Webster’s Dictionary),“弟子”(disciple)意為追隨者或學生。源自拉丁語disciplus,意為“學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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