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梅吃驚地望著時珍:“你?!別說笑話了。州衙你從未進去過,也不認識任何人。再說,就是你認識人又怎樣?誰會聽你這小伢的話?”
柳道主若有所思。他待張梅的話說完后,微笑著問時珍:“你到州衙打算怎么做?”
時珍脫口而出:“同知州說理,他憑什么關我爹!”
柳道主:“你想到什么理由為你爹開脫責任嗎?”
時珍:“我爹與死的人無冤無仇,我爹為什么下毒?”
“好!”柳道主想到時珍的聰穎,便贊同地說:“你可以去試一試。不過,有個人陪你去最好。要不,讓你娘陪你去?”
時珍不假思索地回答:“不用。我一個人去?!?
柳道主點點頭:“那好。你去試試,萬一不行,再想別的辦法。猴戲班這邊,我去周旋。”
時珍提著母親做的一罐雞湯,懷揣幾兩銀子,來到州衙。倆個門子攔住他:“干什么?”
時珍:“我要見徐知州。”
“有何事?”
“他把我爹關在牢里。我要同他理論,他憑什么關我爹!”
門子呵呵一笑:“你同知州理論?你多大?”
“8歲半?!?
倆個門子哈哈大笑起來:“乳臭未干。好大口氣!你爹是誰?”
“李言聞?!?
一個門子冷靜起來:“??!是李郎中?那好。你稍等。我去通報一下?!?
只一會兒,門子回來說:“你進吧。知州大人在大堂?!?
時珍第一次進衙門,對內面的景況頗感新奇,不禁東張西望起來。當他來到大堂門口時,站堂的衙役又攔住他:“小伢姓甚名誰?”
“李時珍?!?
衙役沖大堂里喊:“李時珍求見大人!”
大堂里宏亮的聲音傳出:“進!”
李時珍走進大堂,只見上方《明鏡高懸》底下坐著一個年近五旬的人,戴水晶官帽,著八蟒四爪青藍色官服,正埋頭看著案臺上的什么文本。大堂兩邊坐著幾個穿官服的人,他們都以奇怪的目光打量著他。他小心地往前走,走到快中央的時候,高臺上的那個人抬起頭,以犀利的目光注視著他:“你是何人?到州衙找誰?”
李時珍響亮地回答:“我叫李時珍。到州衙找徐知州。”
“我就是。找我有何事?”
“找您要我爹?!?
“要你爹?!你爹是何人?”
“李言聞。”
“啊!你是李郎中的兒子?”徐知州驚訝起來:“你多大?”
“8歲半。”
“你手中提的什么?”
“雞湯?!?
“是給你爹吃的嗎?”
“是的?!?
“你知道你爹犯了什么罪嗎?”
“我爹沒有犯罪?!?
“你怎么知道你爹沒有犯罪?別人吃了你爹開的藥死了,這可是事實?!?
“我爹當郎中20多年,從來是治病救人,這已遠近聞名,有人還給我爹送了《救命菩薩》的大匾,我爹為什么要毒死人毀自己的名聲呢?我爹與猴戲班的人無冤無仇,我爹有什么理由要害死一個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再說,給病人拿脈、開處方、配藥都是我爹一人所為,如果下毒真是我爹所為,那除非我爹是個瘋子。可我爹不是瘋子。這些道理,難道您不懂嗎?”
大堂里的人一個個聽得瞠目結舌。其中一人教訓道:“李時珍,你好大膽,小小年紀竟敢在公堂之上對知州大人大不敬,甘當何罪?。俊?
徐知州阻止道:“瞎說!李時珍才8歲半,小小年紀何罪之有?”他停了一下,又望著李時珍,“就算你爹不是兇手,那我想問你,藥罐里的毒藥‘鉤吻’又是何人所為呢?”
李時珍想一想:“肯定有人所為,但絕不是我爹?!?
徐知州繼續問:“你認為這個下毒之人為什么要下毒呢?”
李時珍又想了一下:“兩個目的有其一:一是這人與猴戲班的人有冤仇,借機下毒報復;二是這人與我爹有冤仇,借機下毒陷害我爹?!?
徐知州又說:“據我們所知,有一個小男孩在煎藥時接觸過藥罐,你認為這小男孩是不是投毒的呢?”
“可能是。但這小男孩不是真正的兇手,他一定是受人指使的。”
“為什么?”
“因為小男孩不會與猴戲班的人有冤仇,即使有,他也不會懂得用毒藥‘鉤吻’的。”
“那你的意思是,下毒的人一定是懂得藥理知識的?!?
李時珍點點頭。
徐知州滿意地說:“李時珍,別看你小小年紀,可你很有頭腦。你說你爹無罪的這些理由,我也很贊同。但現在找不到這個小男孩作證,所以你爹現在還不能放。”
李時珍一聽急了,連忙跪到地上:“求求大人放了我爹吧!求求大人放了我爹吧!”他說著從胸口里掏出幾兩銀子,舉到頭上,“這幾兩銀子,請知州笑納。請千萬放了我爹吧!”
徐知州一見,便正言厲色道:“李時珍,公堂之上行賄賂,這是要治罪的。念你年紀尚小,我不予追究。我倒要問你,這是你真心想作的嗎?”
“不是?!彼B忙搖頭,“我一點都不想給您送。我知道知州大人拿朝廷俸祿,應該為百姓辦事,拿百姓的賄賂就是不應該。我現在這么做,是想大人早點放我爹出來,不讓我爹受苦?!?
徐知州聽后大笑一陣,然后說:“念你小小年紀有如此孝心,今天我破例容許你去牢里看你爹。銀子裝好,雞湯提穩?!鞭D而對堂中人吩咐道:“刑房許典吏帶他去監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