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胎入藥（一）

霜降剛過，秋風卷著落葉掃過王家村。王德發捧著熱氣騰騰的砂鍋，殷切地遞到妻子翠娥床前：“娥子，三伏天虧的元氣，全靠這貼秋膘補回來！我托人從北山獵戶那兒弄來的上等鹿胎，熬了一整天呢。”砂鍋里濃稠的湯羹咕嘟作響，一股難以言喻的濃烈香氣混著淡淡的、令人不安的腥甜，霸道地彌漫了整個屋子。

翠娥剛出月子，身子虛得很。她感激丈夫體貼，可那湯的氣味卻讓她胃里一陣翻攪。勉強喝了幾口，一股陰冷的膩滑感從喉嚨直墜下去，湯底似乎還沉著些難以分辨的、細碎的白影。她放下碗，瞥見丈夫袖口處，蹭著一小片暗紅干涸的污跡，像極了凝固的血痂。

夜里，那湯的異香頑固地纏在鼻尖。翠娥迷糊間，聽見西廂傳來丈夫刻意壓低的說話聲，還有新進門不足半月的二房小桃嬌滴滴的笑。心里正堵得慌，隔壁快嘴的李嬸竟半夜拍響了她的窗：“翠娥！可不敢再喝那湯了！昨兒傍晚，我瞅見德發鬼鬼祟祟往后山老墳坡那邊去了……那地方，邪性啊！”

李嬸的話像冰錐扎進心窩。翠娥想起湯里那詭異的白影，袖口的血痕，還有王德發這些天看她時，眼底深處那抹一閃而過的、令人心悸的急切。一股寒意瞬間攫住了她，比秋夜的冷風更刺骨。她猛地翻身下床，赤著腳，像游魂一樣悄無聲息地摸進了廚房。

灶臺冰冷。她顫抖著手揭開角落那只蒙著厚布的小甕——那是王德發熬湯后單獨存放“藥料”的地方。一股濃得化不開的、令人作嘔的腥氣撲面而來！昏暗的油燈下，甕底赫然浸泡著幾塊微微蜷曲、尚未成型的慘白肉塊！那形狀……那形狀分明是一個小小的胎兒！

翠娥魂飛魄散，“哐當”一聲打翻了油燈，癱軟在地。刺耳的碎裂聲驚動了西廂。腳步聲急促逼近，廚房門被猛地推開。王德發高大的身影堵在門口，手里竟還端著一碗新熬的、熱氣騰騰的湯。油燈在地上滾了兩滾，微弱的光恰好映亮他半邊臉，那上面沒有半分被撞破的驚慌，只有一種近乎殘忍的平靜。

他端著碗，一步步逼近縮在冰冷地上的翠娥，眼睛卻貪婪地盯著那打翻的小甕里漂浮的“藥料”，聲音平靜得像在談論天氣：“可惜了這上好的‘藥引子’……不過不打緊，”他頓了頓，目光終于落在翠娥慘白如紙的臉上，嘴角勾起一絲令她血液凍結的弧度，“你身子弱，虛不受補。這碗新的，剛好給小桃送去，她年輕，貼了秋膘，才更水靈。”那碗熱氣騰騰的湯，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油膩而詭異的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