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壓抑不住的、帶著極度驚駭?shù)某闅饴暎偷貜倪@位開國雄主的口中迸發(fā)出來！他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身體劇烈地向后一仰，差點(diǎn)從錦墩上翻倒！幸虧毛驤眼疾手快，一把扶住！
“陛下！”“陛下！”群臣大驚失色！徐達(dá)一步跨前，手已按上劍柄！藍(lán)玉眼中兇光爆射，死死盯住朱辰！李善長腿一軟，差點(diǎn)癱倒！
朱元璋猛地推開毛驤攙扶的手，胸膛劇烈起伏，臉色在瞬間變得極其難看，甚至隱隱發(fā)青！他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悸和…惡心！他死死盯著那碗看似清澈的井水，又猛地看向顯微鏡，仿佛看到了世間最恐怖、最污穢的景象！
“陛…陛下？您…您看到了什么？”李善長聲音發(fā)顫地問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朱元璋沒有回答。他猛地吸了一口氣，強(qiáng)壓下翻騰的胃液，再次俯身，將眼睛死死貼上了目鏡！這一次，他看得更久，更仔細(xì)！他緩緩轉(zhuǎn)動(dòng)載物臺（朱辰已快速將一滴井水置于中央的透明水晶薄片上），調(diào)整著焦距。
時(shí)間仿佛凝固了。只有朱元璋粗重的呼吸聲，在死寂的大殿里格外清晰。
終于，他緩緩直起身。臉上已無血色，眼神復(fù)雜到了極點(diǎn)，震驚、惡心、恍然、還有一種更深沉的冰冷。他指著那碗井水，聲音干澀沙啞，如同砂紙摩擦：
“水…水里有蟲！活的！密密麻麻！在…在游動(dòng)！扭動(dòng)！還有…還有一團(tuán)團(tuán)綠毛般的東西！在…在水里飄！”這位見慣了尸山血海的帝王，此刻的聲音竟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那微觀世界的景象，帶來的沖擊遠(yuǎn)超尸橫遍野的戰(zhàn)場！那是無聲的、無處不在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
“轟——！”
朱元璋的話如同九天驚雷，在百官頭頂炸開！
“水里有活蟲？！”
“密密麻麻？！”
“活的？！還在游？！”
“嘔——！”一個(gè)年輕的翰林再也忍不住，想起自己平日喝的、用的都是這種“清水”，一股強(qiáng)烈的惡心感直沖喉頭，當(dāng)場彎腰嘔吐起來！這嘔吐如同瘟疫的引信！
“嘔…哇——！”
“噗通！”一個(gè)膽小的文官直接嚇癱在地，褲襠處瞬間濕透，腥臊彌漫！
“我的天爺啊！”一個(gè)老臣捂著胸口，臉色慘白如紙，搖搖欲墜！
“妖…妖物！定是妖物作祟！”有人失聲尖叫！
金鑾殿，瞬間亂作一團(tuán)！嘔吐聲、驚呼聲、癱倒聲、失禁的騷臭味混雜在一起！哪里還有半分朝廷威儀？簡直成了人間地獄！徐達(dá)臉色鐵青，強(qiáng)忍著胃部翻涌，但握劍的手青筋暴起！藍(lán)玉臉色煞白，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腹部！李善長扶著柱子，干嘔不止，老淚縱橫！
“不！不可能！陛下！您定是被此邪鏡幻術(shù)所迷！”李仕魯狀若瘋虎，撲到顯微鏡前，一把推開朱辰，嘶吼著：“讓老夫看看！老夫要戳穿你的妖法！”
他學(xué)著朱元璋的樣子，粗暴地將眼睛懟到目鏡上，胡亂轉(zhuǎn)動(dòng)旋鈕。
模糊…晃動(dòng)…然后——
“啊——！！！”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叫從李仕魯口中爆發(fā)出來！他如同被滾油潑面，猛地向后彈開！一屁股重重摔在冰冷堅(jiān)硬的殿磚上！他雙手死死捂住眼睛，仿佛看到了煉獄景象，身體篩糠般抖成一團(tuán)！
“蟲！好多蟲！長毛的！帶刺的！在…在啃東西！在鉆！啊啊啊——！”他語無倫次地尖叫，涕淚口水糊了一臉，褲襠處迅速濕透蔓延，散發(fā)出比之前更濃烈的惡臭！“邪鏡！妖鏡！朱辰！你…你召喚了地獄穢物！你不得好死啊——！”他最后的理智徹底崩斷，只剩下癲狂的嘶吼。
朱辰冷漠地看著在地上翻滾、失禁、嘶嚎的李仕魯，如同看著一只臭蟲。他轉(zhuǎn)向那碗污濁的積水，平靜地對朱元璋道：“陛下，此水污濁，其內(nèi)乾坤，恐更勝十倍。可還要一觀？”
朱元璋看著眼前這人間煉獄般的景象，聽著李仕魯那癲狂的嘶嚎，再看向那碗散發(fā)著腐臭的臟水，胃里又是一陣翻江倒海！他猛地一擺手，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疲憊和一種冰冷的決絕：
“不必了！”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滿殿狼藉——嘔吐的污穢、癱軟的官員、失禁的腥臊、還有那在地上打滾、徹底瘋癲的李仕魯。最終，他的視線落在了那架靜靜矗立的顯微鏡上。
這小小的銅筒，比千軍萬馬更恐怖！它輕易地撕裂了“至清至潔”的假象，將隱藏在最尋常事物下的、令人作嘔的恐怖真相，赤裸裸地?cái)傞_在所有人面前！它摧毀的不僅是李仕魯，更是千百年來無數(shù)腐儒賴以生存的、對世界蒙昧而傲慢的認(rèn)知根基！
一種前所未有的寒意，混合著對“格物”之力更深的敬畏與忌憚，在朱元璋心底瘋狂滋長。但隨之升起的，是更強(qiáng)烈的、必須將這股力量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的欲望！
他緩緩抬起頭，目光如同實(shí)質(zhì)的冰錐，刺向那些還在干嘔、還在顫抖的文官，特別是那幾個(gè)之前附和李仕魯?shù)挠贰Ｋ穆曇舨桓撸瑓s蘊(yùn)含著尸山血海中淬煉出的、令天地變色的殺伐之氣，一字一句，如同重錘，砸在每個(gè)人的靈魂深處：
“傳旨！”
“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李仕魯，妖言惑眾，誹謗格物，擾亂朝綱，其心可誅！著…剝?nèi)ス俜蛉朐t獄，嚴(yán)加勘問其同黨！”
“凡有再敢以‘妖法’、‘邪術(shù)’之名，謗格物，阻新法者…”
朱元璋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九幽寒風(fēng)，席卷整個(gè)金鑾殿：
“誅——九——族——！”
“誅九族”三字，如同三柄染血的鍘刀，轟然落下！帶著朱元璋對舊勢力最后的、也是最血腥的警告！
滿殿死寂！連李仕魯都仿佛被這恐怖的殺意凍結(jié)，癱在地上，只剩無意識的抽搐。所有文官，包括李善長在內(nèi)，全部面無人色，抖如篩糠！徐達(dá)、藍(lán)玉等武將，亦是心頭劇震，寒意徹骨！
朱辰垂手而立，面色平靜。他知道，自這一刻起，“格物”二字，在大明朝堂，已染上了一層洗不去的血色權(quán)威。而龍椅上的那位帝王，其眼底深處翻涌的，除了震撼與殺意，更有一絲對顯微鏡中那“微末世界”的…揮之不去的驚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