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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菌蟲圖譜零號案

“誅——九——族——!”

朱元璋的咆哮在金鑾殿染血的磚石間嗡嗡震蕩,余威碾過每一個篩糠般顫抖的臣子。李仕魯像條被抽了筋的死狗,癱在腥臊的污穢里抽搐,兩個錦衣校尉面無表情地將他剝去官袍,拖死狗般拽向詔獄那不見天日的深淵。

朱辰垂手立在殿側,臉上無波無瀾。那架靜臥在殿中的黃銅顯微鏡,冰冷的鏡片映著殿頂透下的慘淡天光,無聲宣告著一個蒙昧時代的落幕,和一個“格物”染血時代的開啟。帝王眼底翻涌的驚悸與殺機,比顯微鏡下扭動的菌蟲更令他洞若觀火。

***

應天府城西,那間曾被棺材鋪掌柜帶人打砸過的舊書店,如今已被無形的鐵壁合圍。暗哨的呼吸藏在鄰家屋脊的陰影里、街角餛飩攤蒸騰的熱氣后、甚至對面茶樓二樓的雕花窗欞縫隙間。兩隊,足足兩隊!毛驤面無表情地站在街對面陰影中,手按著繡春刀的刀柄,冰錐般的目光穿透窗紙,死死釘在店內伏案疾書的青衫身影上。書店周圍三丈,連一只耗子鉆過的動靜,都逃不過這些暗夜之眼的監控。

店內,油燈昏黃的光暈只照亮書桌一隅。朱辰指間夾著一根硬炭筆,筆尖在厚實的桑皮紙冊上劃過,發出沙沙的輕響。冊子封面上,是幾個炭筆勾勒出的、筋骨嶙峋的大字——【零號計劃】。

他翻到最新一頁。墨跡淋漓,尚未干透:

“項目代號:天工開物·生物篇”

“階段目標一:細菌圖譜繪制(啟動)”

“關聯技術:顯微染色法(待解鎖)”

“遠期推演:微生物致病理論體系→靶向藥物雛形(高維)”

目光在“顯微染色法”幾個字上停留片刻。【寰宇知識圖譜】無聲流轉,意識深處洪流奔涌。亞甲藍、結晶紫、革蘭氏染色…無數超越時代的化學名稱與復雜的分子結構如星圖般清晰浮現,隨即又被一道無形的壁壘狠狠阻隔。原理?他懂。但基礎?大明洪武三年,連個像樣的酸堿提純作坊都沒有!植物染料?礦物顏料?朱辰的指尖無意識地在粗糙的紙頁上敲了敲。或許能湊合…但效果…他腦海中模擬出模糊不清、難以區分的菌團影像,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朱…朱先生!!”

一聲嘶啞扭曲、帶著哭腔的嚎叫猛地撕裂了書店的寂靜!

角落那張臨時拼湊的木桌旁,一個干瘦的身影猛地彈了起來!正是太醫院院判戴思恭!他枯槁的臉上涕淚橫流,在昏黃油燈下糊成一片狼狽又亢奮的光影。他踉蹌著撲向朱辰的書桌,那雙平日里號脈施針都穩如磐石的手,此刻卻帶著一股近乎癲狂的力氣,枯爪般死死抓住了朱辰的胳膊!力道之大,幾乎要掐進肉里!

“神物!神物啊!!”戴思恭的聲音因極致的激動而劈叉走調,如同破鑼被狠狠敲響,另一只手指著桌角那架被黃綢小心覆蓋的顯微鏡,渾身都在劇烈地顫抖。“通天!徹地!此乃開天辟地之神眼!病邪!無所遁形!醫道!從此天翻地覆啊!!”

他喘著粗氣,渾濁的老眼里爆射出駭人的精光,如同瀕死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又像是狂信徒見到了真神降臨!

“老朽…老朽愿肝腦涂地!粉身碎骨亦不足惜!”戴思恭噗通一聲,竟直接跪倒在冰冷的地板上,額頭重重磕下,發出沉悶的響聲。“只求…只求先生開恩!允老朽常伴此鏡左右!為先生…為這開天之眼…繪制!繪制那…那菌蟲圖譜!窺盡這微末乾坤之秘!死!亦瞑目!!”

他最后的嘶吼帶著泣血的狂熱,在狹小的書店里回蕩,震得油燈火苗都猛地一跳。

朱辰沒有立刻回應。他緩緩抽回被攥得生疼的手臂,目光越過戴思恭劇烈起伏的佝僂脊背,落在書店那扇緊閉的破舊木門上。門外,是朱元璋布下的鐵桶監控,是毛驤那雙毫無溫度的眼睛。門內,是一個被顯微鏡撕裂了認知、陷入瘋狂求知欲的老太醫,和一個試圖用“格物”之力撬動整個時代、卻時刻行走在帝王猜忌刀鋒上的異數。

“圖譜…自然要繪。”朱辰的聲音終于響起,平靜得像深潭的水,瞬間壓下了戴思恭粗重的喘息。“但,戴院判,你方才所窺,不過冰山一角,濁水之表相。”

戴思恭猛地抬起頭,臉上淚痕未干,眼中卻爆發出更亮的光芒:“先生!先生是說…那清水之中…”

“清水?”朱辰嘴角扯起一絲冰冷的弧度,拿起桌上那碗看似清澈、剛從后院井里打上來的涼水。“李仕魯言其至清至潔,你方才在鏡中,又看到了什么?”

戴思恭渾身一顫!金鑾殿上那噩夢般的景象瞬間沖回腦海——無數細長、扭曲、帶著詭異鞭毛的活物,在清澈的水滴里瘋狂地扭動、穿梭!還有一團團毛茸茸、顏色詭異的菌團,如同漂浮的微型墳冢!

“蟲…活蟲!還有…綠毛團!在…在游!在動!”戴思恭的聲音帶著生理性的恐懼和無法抑制的亢奮,“密密麻麻!數之不盡!陛下所言…句句是真!句句是真啊!”他激動地又要磕頭。

“清水尚且如此,那污穢之處,病患膿血、腐尸爛肉之中…”朱辰的聲音如同冰冷的解剖刀,一字一句,剖開更恐怖的真相,“潛藏著多少催命索魂的‘微末之魔’?其形貌、其多寡、其活動之軌跡…與寒熱、嘔瀉、腫脹、潰爛諸般癥狀,又有何關聯?”

戴思恭如遭雷擊!枯瘦的身體僵在原地,渾濁的老眼瞪得滾圓!一個全新的、恐怖卻又無比誘人的世界,在朱辰平淡的話語中,轟然向他打開了大門!這不再是簡單的“看見”,而是洞悉疾病本源、直指生死玄關的鑰匙!他畢生鉆研的醫道,那些懸而未決的疑難,那些束手無策的絕癥…答案,或許就藏在這些顯微鏡下的“微末之魔”身上!

“關聯…癥狀…”戴思恭喃喃自語,枯槁的臉上泛起病態的潮紅,眼神狂熱得幾乎要燃燒起來。“對!對!先生圣明!老朽…老朽愚鈍!老朽定要…定要窮盡殘生之力!繪此魔圖!錄其形貌!查其行蹤!探其…探其索命之機!!”

他猛地轉向顯微鏡,那眼神,仿佛色中餓鬼看見了絕世美人,又像守財奴撲向了金山銀海。他幾乎是手腳并用地爬回角落的木桌旁,顫抖著雙手,小心翼翼地揭開蓋著物鏡的黃綢。動作虔誠得如同供奉神祇。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住狂跳的心臟,再次將那只布滿血絲、布滿求知渴望的右眼,死死貼上了冰涼的目鏡旋筒。

油燈昏黃的光線下,那架冰冷的黃銅顯微鏡,和伏在鏡前、身軀因激動而微微佝僂、近乎貪婪地窺探著微觀世界的蒼老背影,構成了一幅詭異又震撼的畫面。

朱辰收回目光,重新落回攤開的《零號計劃》。炭筆在“顯微染色法(待解鎖)”幾個字上重重畫了一個圈。瓶頸清晰,但路…必須走下去。他提筆,在“細菌圖譜繪制”下方,添上一行凌厲的小字:

**“分型初探:依據形態(球菌/桿菌/弧菌)、活動(鞭毛/無)、聚散(鏈狀/葡萄狀)…暫定類目,詳錄尺寸、運動特性…”**

書店內只剩下炭筆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和戴思恭偶爾因鏡中奇景而發出的、壓抑不住的、如同夢囈般的抽氣與驚嘆:“…圓球…串珠似的…還有…扭得真快…像鞭子…天爺…這里還有…”

***

街對面,陰影深處。

毛驤如同一尊冰冷的石雕。書店窗戶紙上,映出戴思恭那狂熱佝僂的身影,和他面前那架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黃銅器物。一個錦衣衛小旗無聲無息地滑到他身側,嘴唇微動,聲音細若蚊蚋:“稟指揮使,戴院判已窺鏡近一個時辰,狀若瘋魔,口中念念有詞,盡是‘蟲’、‘魔’、‘索命’等駭人之語。朱先生…一直在寫畫。”

毛驤的眼皮都沒動一下,只從鼻腔里發出一聲極輕的“嗯”。他的目光,卻像淬了毒的針,穿透窗紙,死死釘在朱辰平靜書寫的側影上。

一個時辰后,更詳細的密報被火速送入皇宮大內。

暖閣里,朱元璋捏著那張墨跡淋漓的紙條。上面詳細記錄了戴思恭的癲狂狀態、口中囈語,以及朱辰在“瘋狂寫畫”的舉動。當看到“菌蟲圖譜”、“微末之魔”、“索命之機”這些字眼時,這位開國雄主捏著紙條的手指,因過度用力而骨節泛白。

他閉上眼。金鑾殿上,那碗清澈井水里瘋狂扭動的、密密麻麻的活蟲景象,再次無比清晰地浮現在眼前!胃部一陣翻攪的惡心感洶涌襲來。他猛地睜開眼,眼底一片赤紅,混合著極致的忌憚與一種近乎被冒犯的暴怒!

“魔?索命?”朱元璋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帶著血腥氣。“他朱辰…想干什么?想畫盡這天地間索命的鬼玩意兒?想…掌控生死簿不成?!”

“加哨!”他猛地將密報拍在御案上,震得筆架亂跳,聲音如同九幽寒冰,“給咱把那個書店…圍成鐵桶!鐵桶!一只蒼蠅飛進去飛出來,咱要知道它是公是母!他寫的每一個字!畫的每一筆!咱都要知道!立刻!馬上!”

“遵旨!”陰影中,一個更模糊的身影無聲領命,鬼魅般消失。

朱元璋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他死死盯著桌上那架同樣出自朱辰之手、此刻正“咔噠…咔噠…”勻速擺動的自鳴鐘金色鐘擺。掌控時間?窺探微魔?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順著脊椎骨瘋狂上竄。這朱辰…他腦子里…到底還裝著多少這種足以顛覆乾坤、動搖社稷的…鬼神之力?!

書店內。

朱辰筆鋒一頓。他似有所感,緩緩抬起頭,目光精準地投向書店那扇緊閉的破舊木門,仿佛穿透了門板,看到了外面驟然倍增的、如同實質般的監視目光。

昏黃的油燈下,他擱下炭筆,端起桌角那碗早已冰涼的井水。碗沿湊近唇邊,動作頓住。清澈的水面,倒映著他自己平靜的臉,也仿佛倒映出無數在視野中瘋狂扭動、鞭毛揮舞的“微末之魔”。

他唇角,緩緩勾起一絲冰冷洞悉的弧度。那弧度極淡,卻像一把無形的匕首,無聲地刺向門外那鐵桶般的監視,也刺向紫禁城中那位掌控著生殺予奪、此刻卻驚懼難安的帝王。

油燈的火苗,在他深不見底的黑瞳中,猛地爆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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