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辰執掌財政生殺大權的余威還在金鑾殿的梁柱間嗡鳴，一場更陰毒的暗流已隨著奔騰的驛馬，裹挾著死亡的氣息，狠狠砸進了應天府！

“八百里加急！皇莊急報——！！！”

凄厲的嘶吼撕裂了宮城清晨的寧靜，一個渾身滾滿泥漿、嘴唇干裂爆皮的驛卒，連滾帶爬撞開御書房的門，噗通砸在地上，手里死死攥著一封被汗水和雨水浸透的奏報，嘶聲力竭：“陛下！皇莊…皇莊爆發大疫！高熱、嘔瀉、渾身紅疹…已…已倒斃三十七人！莊戶恐慌，欲焚莊逃亡！太醫署束手…無策啊陛下！！”

“什么？！”朱元璋“騰”地從龍椅上彈起，臉色瞬間煞白！皇莊！那是推行新法、種植神糧紅薯土豆的根基之地！更是他親眼看著朱辰用“格物”手段改天換地的希望田野！疫病？！焚莊？！

他一把奪過奏報，黃綾上被污漬洇開的墨字如同毒蛇噬咬：

>“…三日前莊內突發嘔瀉高熱之癥，蔓延極速！病者周身紅斑，口鼻溢血，三日內斃命者三十七口！莊戶驚恐，聚眾鼓噪，欲舉火焚莊以絕后患！太醫署遣醫士三人，皆染疾，一死二危！…臣萬死叩請圣裁！遲則…皇莊盡毀，神糧絕種，恐釀民變矣！！！”

“廢物！一群廢物！！”朱元璋的咆哮帶著血腥氣，眼珠子死死釘在下首抖如篩糠的太醫令戴思恭身上。“戴思恭！你太醫署是干什么吃的？！區區疫病都擋不住？！要你們何用？！”

戴思恭官袍被冷汗浸透，噗通跪倒，額頭重重磕在金磚上，聲音帶著絕望的哭腔：“陛…陛下息怒！此疫兇戾詭譎，非傷寒，非痢疾…古籍所載瘟方，用之…皆無效啊！病氣…病氣過體即染！醫者難近其身！臣…臣實在…實在…”他翻來覆去，全是無能的哀鳴。

“難近其身？那就看著他們死絕？！看著皇莊燒光？！”朱元璋一腳踹翻御案！沉重的紫檀木案轟然倒地，筆墨紙硯稀里嘩啦摔了一地。他胸膛劇烈起伏，像一頭被困在絕境的暴龍，手指幾乎戳到戴思恭鼻尖上：“那是幾十萬石的紅薯苗！是明年救幾百萬饑民的命根子！燒了？！你戴思恭的腦袋夠賠嗎？！啊？！”

絕望的陰云，沉甸甸壓在御書房每個人心頭。焚莊的恐慌、神糧絕種的危機、民變的陰影…如同一張巨網，勒得人喘不過氣。

就在這時，一個平靜得近乎冷酷的聲音響起：

“陛下，臣請旨，即刻前往皇莊。”

唰！

所有目光，瞬間聚焦在角落那個青衫身影上——朱辰！他不知何時已站起身，神色不見半分慌亂，迎著朱元璋幾乎焚毀一切的目光，再次清晰重復：“此疫，臣有法可制。”

“朱…朱先生？！”戴思恭猛地抬頭，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像抓住救命稻草又像聽到天方夜譚，“先生！此疫兇險！沾之即死啊！古籍無方，岐黃束手！先生縱有通天之能，也…也難抗這無形瘟神啊！”他只覺得朱辰瘋了，要去送死！

朱辰看都沒看戴思恭，只對朱元璋道：“請陛下速調精釀烈酒百壇！新制純凈石灰十車！干凈麻布百匹！大鍋百口！沸水！立刻發往皇莊！再令錦衣衛封鎖皇莊所有出入口，許進不許出！違者…立斬！”他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烈酒？石灰？沸水？”朱元璋充血的眼珠猛地一縮。這些尋常之物，能對付那索命的瘟疫？

“信臣，皇莊可保。”朱辰迎著他的目光，只吐出四個字，卻重逾千鈞。

僅僅一息！朱元璋猛地扭頭，吼聲炸雷般響起，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

“毛驤！按朱先生說的辦！用最快的速度！延誤一刻，提頭來見！傳令五城兵馬司，封鎖皇莊！擅闖者，格殺勿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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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莊。

絕望的哀嚎和焚莊的鼓噪聲如同地獄的奏鳴曲，撕扯著陰沉的天空。莊口被粗大的木柵和持刀錦衣衛死死封住，里面的人面如死灰，外面的人驚惶遠離。空氣中彌漫著嘔吐物的酸腐、糞便的惡臭，還有…死亡的氣息。

朱辰的馬車在毛驤和數十名全身裹著厚布、口鼻掩著濕麻巾的錦衣衛護衛下，沖破封鎖，直入疫區核心！沿途所見，觸目驚心！茅屋內外，倒臥著呻吟抽搐的病人，皮膚紅斑猙獰，口角掛著黑紅的血沫。無人收斂的尸體用破席卷著，隨意丟棄在角落，蒼蠅嗡嗡成群。幸存的莊戶眼神麻木呆滯，或蜷縮在窩棚里等死，或舉著火把木棍，在幾個煽動者的帶領下，狂喊著“燒！燒光！燒死瘟神！”沖向堆滿紅薯藤蔓的倉庫！

“攔住他們！”毛驤厲吼，錦衣衛如狼似虎撲上，刀背橫拍，將沖在最前面的幾個煽動者砸翻在地！場面一片混亂！

朱辰跳下馬車，刺鼻的惡臭撲面而來。他面不改色，目光掃過混亂的現場，厲聲喝道：“想活命的，都給我聽著！”

聲音不大，卻奇異地壓過了所有的哀嚎和鼓噪！無數道絕望麻木的目光，下意識地聚焦到他身上。

“第一！所有病者，立刻抬入莊西廢棄磚窯隔離！未病者，不得靠近磚窯百步！違者，以傳播瘟疫論處，斬！”

“第二！所有尸體，立刻澆上火油，集中焚燒！深埋骨灰！接觸尸體者，以沸水煮布凈手凈身！”

“第三！所有水井，投石灰凈化！所有人，飲水必煮沸！違者，斬！”

“第四！莊內所有地面、屋舍，以石灰水潑灑！每日三次！茅廁糞污，每日以生石灰覆蓋！”

“第五！所有人，以沸水煮過的布巾，掩住口鼻！勤以皂角凈手！”

一條條前所未聞、冷酷卻又帶著一線生機的命令，如同冰水澆頭，讓混亂的人群暫時安靜下來。毛驤立刻指揮錦衣衛，如臂使指，強制執行！拖走煽動者！隔離病患！焚燒尸體！封鎖水井！潑灑石灰！沸水煮布的命令傳遍每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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