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辰則大步走向剛剛運抵、散發著濃郁酒香的烈酒壇堆。他掀開一壇泥封，濃烈的酒氣沖鼻而出。他舀起一瓢，湊到鼻端聞了聞，眉頭微蹙：“酒氣沖，但…火候差了點，頂多四十度。”他轉身，目光如電掃過現場：“搭灶！起大鍋！取蒸餾器具來！快！”

【寰宇知識圖譜】在識海中無聲流轉，關于乙醇沸點、水浴蒸餾、冷凝提純的信息奔涌而出，結合現場材料，最優方案瞬間成型！

工匠在錦衣衛刀鋒的逼迫下，以驚人的速度用磚石壘起十幾個簡易土灶，架上大鐵鍋。朱辰親自指揮，將烈酒倒入大鍋，鍋上架起臨時用銅管和木桶拼湊的冷凝裝置，連接處用濕泥密封。鍋下，熊熊烈火燃起！

“控制火候！文火慢蒸！收集銅管滴出之液！”朱辰的聲音在騰騰蒸汽中依舊清晰。

嗤嗤…

酒液沸騰，蒸汽沿著彎曲的銅管上升，在包裹著冰冷井水的木桶外壁凝結，一滴滴晶瑩剔透、散發著奇異清冽氣息的液體，從銅管末端滴落，匯入下方潔凈的陶罐中。那液體純凈如水，卻散發著比原先烈酒更加純粹、更加凜冽、甚至帶著一絲灼燒感的…氣息！

隨著蒸餾的進行，一壇壇渾濁的烈酒被消耗，一罐罐清澈如水晶的“酒之精華”被收集起來。那奇異的、凜冽的氣息越來越濃，彌漫在充滿死亡和絕望的皇莊上空。

戴思恭在幾個同樣用煮過布巾蒙住口鼻的醫士攙扶下，顫巍巍地靠近，他死死盯著那滴落的晶瑩液體，渾濁的老眼充滿了驚疑和一絲本能的…悸動！這…這是什么？！

朱辰拿起一個裝滿“精華”的陶罐，走到戴思恭面前，聲音穿透布巾：“此物，我稱之為‘酒精’！乃提純至七成五（75%）的‘酒之精魄’！”他取出一塊干凈白布，浸入酒精中，然后拿出，當著所有人的面，用力擦拭自己帶著皮手套的手！

“疫病無形，乃‘病菌’作祟！此‘病菌’，肉眼不可見，卻無處不在！沸水可煮殺！火焰可焚滅！而此酒精…”朱辰將那塊擦拭過的白布，猛地擲入旁邊一個尚在燃燒的焚尸火堆！

轟！

白布沾火即燃！爆出一團幽藍的火焰，瞬間化為灰燼！

“乃‘病菌’之天敵克星！”朱辰的聲音如同驚雷，“噴灑于空氣，可殺漂浮之菌！擦拭器物肌膚，可滅附著之毒！其效，百倍于沸水！凡接觸病患、處理污物之醫者、役工，必以此物反復凈手！凡病患居所、污穢之處，必以此物噴灑消殺！此乃隔絕瘟神之…不二法門！”

“病菌？…酒精？…天敵克星？…凈手消殺？”戴思恭如同被雷劈中！他行醫一生，與瘟疫搏斗無數次，何曾聽過如此清晰、如此直指本源的解釋？！那燃燒的幽藍火焰，仿佛點燃了他心中早已絕望的黑暗！一個全新的、充滿力量與希望的世界，向他轟然洞開！

“快！快照朱先生說的辦！！”戴思恭猛地嘶吼起來，聲音因為激動而劈裂，充滿了前所未有的狂熱，“取噴壺！取干凈布巾！快啊！！”他仿佛瞬間年輕了二十歲，不顧一切地撲向那些裝著酒精的陶罐，如同撲向救命的仙丹！他顫抖著雙手，親自示范，將酒精灌入臨時找來的竹制噴壺，對著隔離區外圍的空氣、地面，瘋狂地按壓噴灑！

嗤——！

細密的酒精霧滴彌漫開來，那凜冽清冽、帶著死亡氣息（對病菌而言）的味道，瞬間壓過了周圍的腐臭！

更多的醫士和膽大的役工在戴思恭的帶領下行動起來。他們用酒精浸透布巾，仔細擦拭隔離區柵欄、擔架、甚至自己的雙手和面巾下的皮膚。一桶桶酒精被稀釋（朱辰指導比例），潑灑在病患集中區域的泥地上。

奇跡，在絕望中悄然滋生。

第二日，新增病患銳減七成！

第三日，重癥者高熱開始消退，嘔瀉止住！

第五日，再無新增！最早一批輕癥患者，竟有人掙扎著走出隔離區！雖然虛弱，但眼中已有了生氣！

“活了！我活過來了！！”一個瘦骨嶙峋的漢子被親人攙扶著，對著朱辰和噴灑酒精的醫士方向，涕淚橫流地跪倒，瘋狂磕頭！

“神仙！朱先生是活神仙啊！！”絕望的皇莊，爆發出劫后余生的狂喜哭嚎！所有幸存者，無論是否染病，都朝著朱辰的方向，朝著那散發著奇異救贖氣息的酒精，虔誠跪拜！高呼“朱先生”和“酒精”之名！

戴思恭站在彌漫著淡淡酒精氣息的隔離區外，看著里面病情穩定下來的病患，看著莊內重新燃起的炊煙，老淚縱橫！他猛地轉身，對著被莊戶簇擁在中央的朱辰，推金山倒玉柱般，重重跪倒在還殘留著石灰水漬的泥地上，以頭搶地，聲音嘶啞卻充滿無上的敬仰：

“先生…先生真乃再世神農，杏林至尊！此‘酒精’問世，活人無數，功德無量！請受老朽…不！請受天下醫者一拜！此乃…亙古未有之醫道圣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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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書房。

朱元璋看著“皇莊大疫已控，病患漸愈，萬民稱頌朱先生與酒精”的捷報，臉上卻沒有多少喜色。他面前龍案上，堆著厚厚一摞彈劾奏章。

“砰！”朱元璋抓起最上面一本，看也不看，狠狠砸在下首一個穿著青色御史袍、面容清癯古板的老者臉上！奏章的硬角瞬間在那老者額頭劃開一道血口，鮮血直流！正是都察院御史，腐儒代表李仕魯！

“李仕魯！睜開你的狗眼看看！看看皇莊的捷報！”朱元璋的咆哮如同受傷的猛虎，震得御書房嗡嗡作響，“朱卿于瘟疫絕境中救下皇莊！救下神糧！活人無數！爾等腐儒，不念其功，反在此大放厥詞，彈劾他‘擅動刀兵封鎖皇莊’、‘以妖異邪物惑眾’、‘焚燒尸身有違圣人仁恕之道’？！放你娘的狗臭屁！！”

李仕魯被砸得頭暈眼花，額頭鮮血糊了半邊臉，卻梗著脖子，不顧血流滿面，嘶聲道：“陛下！祖宗成法！圣人教誨！封鎖焚尸，斷絕親倫！那‘酒精’更是聞所未聞，形同妖火！朱辰此等作為，與邪魔何異？！長此以往，禮崩樂壞，國將不國啊陛下！！”他聲音凄厲，如同杜鵑啼血。

“禮崩樂壞？國將不國？”朱元璋怒極反笑，他幾步走到李仕魯面前，布滿老繭的手指幾乎戳進對方流血的傷口，聲音冰寒刺骨，每一個字都像冰錐，“沒有朱辰的‘妖火’！皇莊已經燒成白地！紅薯土豆已經絕種！明年大旱，你李仕魯能用你的圣人經書去填幾百萬饑民的肚子嗎？！啊？！”

他猛地直起身，抓起龍案上那一摞彈劾奏章，看也不看，雙臂爆發出驚人的力量，狠狠一撕！

嗤啦——！

厚厚一摞奏章，如同脆弱的廢紙，被狂暴地撕成兩半！

“傳旨！”朱元璋的吼聲帶著不容置疑的殺伐，“李仕魯迂腐昏聵，誹謗功臣，著革去御史之職，發配瓊崖，遇赦不赦！凡此次聯名彈劾朱卿者，一律降三級，罰俸三年！再有敢以‘妖邪’之名攻訐新法、攻訐格物、攻訐朱辰者…”他血紅的眼睛掃過御書房內噤若寒蟬的眾臣，從牙縫里擠出四個字，帶著尸山血海的氣息：

“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