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聲槍響的回音還在巷子里盤旋，林峰已經撲倒在垃圾堆后面。霰彈在薩摩耶粗壯的前腿上炸開，帶起一片血花和銀白色的碎毛，但這似乎只激怒了它。巨型犬從屋頂縱身躍下，沉重的身軀砸在地上，震得林峰腳下的碎玻璃都在發顫。

他趁機翻滾到另一側的墻根，快速往獵槍里填裝子彈。手指因為緊張而僵硬，散彈殼好幾次從掌心滑落——剛才那槍幾乎耗盡了他的力氣，右臂的肌肉在突突直跳，像是有無數根針在扎。

薩摩耶低吼著步步逼近，受傷的前腿微微跛著，卻絲毫不影響速度。它的眼睛死死盯著林峰，瞳孔里映出少年狼狽的身影，嘴角的涎水在地上匯成一小灘，腐蝕得水泥地冒出白煙。

“畜生。”林峰咬著牙站起身，獵槍的槍管因為顫抖而微微晃動。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再開第二槍，這只變異犬的速度太快，他根本沒機會瞄準。

就在這時，眼角的余光瞥見旁邊堆著的幾個空油漆桶。一個瘋狂的念頭瞬間竄進腦海。

他突然轉身，朝著油漆桶的方向狂奔。薩摩耶果然怒吼著追了上來，巨大的爪子在地上刨出深深的劃痕。

距離油漆桶還有兩步遠時，林峰猛地矮身，像泥鰍一樣滑進桶堆后面。薩摩耶收勢不及，一頭撞進了油漆桶堆里，頓時發出“哐當哐當”的巨響，十幾只空桶套在它身上，讓它一時動彈不得。

“就是現在！”林峰抓起地上的一根鋼筋，沖過去狠狠砸在薩摩耶的后腿關節處。

“嗷嗚——”變異犬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被套住的身體劇烈掙扎，幾只油漆桶被硬生生撞碎。林峰趁機又是一鋼筋砸下去，這次瞄準了它的眼睛。

黑紅色的液體噴濺而出，薩摩耶徹底瘋狂了，不顧一切地往前沖撞，帶著滿身的油漆桶沖進了旁邊的廢棄倉庫。

林峰喘著粗氣，握著鋼筋的手在發抖。他沒有追進去，那只狗已經瞎了一只眼，短時間內構不成威脅，當務之急是趕回超市。

他轉身往回跑，右臂的酸痛越來越強烈，后頸的抓痕也開始發燙，像是有一團火在皮膚下游動。

“該死。”林峰低罵一聲，用袖子狠狠擦了擦后頸——那里的皮膚已經紅腫起來，幾道淡淡的血痕正在變成青黑色。

他不敢多想，只能加快腳步。

回到超市后門時，鐵閘緊閉著，聽不到里面的任何聲音。林峰的心猛地一沉，難道出事了？

“趙大爺！是我！”他用力拍打著鐵閘，“開門！”

里面沒有回應。

林峰的心跳開始加速，他又拍了幾下，聲音因為緊張而嘶啞：“趙大爺！蘇曉怎么樣了？開門啊！”

就在他快要絕望的時候，鐵閘突然“嘎吱”一聲，向上抬起了一道縫隙。趙剛的臉出現在縫隙后面，臉色蒼白得像紙，眼神里帶著一種復雜的情緒。

“你回來了。”老兵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動什么。

“蘇曉呢？”林峰急忙問，想從縫隙里擠進去。

趙剛卻擋住了他，眼神異常嚴肅：“她在里面，被捆住了。但你……”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林峰的后頸上，“你也被感染了。”

林峰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他摸了摸后頸的抓痕，那里已經燙得嚇人，皮膚下的肌肉在微微抽搐。

“我知道。”他深吸一口氣，“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先讓我進去，那只狗可能會回來。”

趙剛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松開了手。鐵閘緩緩升起，林峰沖了進去，一眼就看到被鐵鏈捆在貨架上的蘇曉。

女孩蜷縮在地上，臉色青黑，嘴唇干裂，身上的白色外套沾滿了血污。她的眼睛緊閉著，眉頭痛苦地皺在一起，身體時不時抽搐一下，喉嚨里發出壓抑的嗚咽。

“她怎么樣？”林峰急忙問，想去看看她的情況。

“別碰她。”趙剛拉住他，遞過來一瓶礦泉水，“我給她打了鎮定劑，暫時穩住了，但她的體溫一直在升高，恐怕……”

林峰接過礦泉水，一口氣灌了大半瓶，冰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流下，卻無法澆滅身體里的燥熱。他看著地上痛苦掙扎的蘇曉，又摸了摸自己發燙的后頸，突然明白了趙剛剛才的眼神。

“你想把我也捆起來？”林峰的聲音有些發顫。

趙剛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從倉庫里拖出一根鐵鏈，放在地上。

超市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只有蘇曉壓抑的嗚咽和林峰粗重的呼吸聲。

林峰看著那根鐵鏈，又看了看趙剛，突然笑了：“你怕我變異？”

“不怕。”趙剛的聲音很平靜，“但我怕你控制不住自己。紅霧的感染速度很快，你后頸的傷……最多還有六個小時。”

“六個小時……”林峰喃喃自語，他走到蘇曉身邊，蹲下身，輕輕碰了碰她的臉頰——滾燙得嚇人。

“她還有多久？”

“不好說。”趙剛靠在貨架上，“她的體質比你弱，但被咬的時間短，或許……有機會。”

林峰沉默了。他知道趙剛說的是實話，在這種情況下，他們能做的只有等待。

“我去整理物資。”林峰站起身，不想再討論這個沉重的話題，“你看著她，有情況叫我。”

趙剛點點頭，沒有說話。

林峰走到食品區，開始清點物資。這里的罐頭足夠他們吃一個星期，飲用水也還算充足，還有一些壓縮餅干和巧克力，都是能快速補充體力的好東西。他找了個大背包，往里面裝了些罐頭、水和巧克力，又拿了幾包紗布和酒精——這些都是必需品。

整理完食品，他又去了日用品區，找到幾床干凈的被子和枕頭，鋪在倉庫的角落里，算是臨時的床鋪。

做完這一切，他靠在貨架上，看著倉庫里的趙剛和蘇曉，心里五味雜陳。

就在這時，超市的廣播突然“滋啦”一聲響，傳出一陣刺耳的電流聲。

林峰和趙剛同時一驚，看向天花板上的喇叭。

電流聲持續了幾秒，突然變成了一個機械的女聲，用冰冷的語調重復著一句話：

“警告，七號安全區即將關閉，重復，七號安全區即將關閉，請幸存者立刻前往……滋啦……”

聲音突然中斷，只剩下“滋滋”的電流聲。

林峰和趙剛交換了一個震驚的眼神。

安全區？

還有其他的幸存者基地？

“七號安全區……”趙剛喃喃自語，眼神里閃過一絲希望，“我知道那個地方，是市中心的一個大型體育館，有軍隊駐守，沒想到還在運作。”

“那我們……”林峰剛想說什么，突然聽到蘇曉發出一聲痛苦的尖叫。

兩人立刻沖過去，只見蘇曉的身體劇烈抽搐起來，眼睛死死地瞪著天花板，瞳孔里布滿了血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渾濁的白色。

“她要變異了！”趙剛低吼一聲，從口袋里掏出那把手術刀。

林峰的心猛地一跳，他看著蘇曉痛苦的臉，又看了看趙剛手里的刀，突然做出了一個決定。

“等等！”他抓住趙剛的手腕，“再給她一點時間，廣播里說有安全區，那里一定有解藥！”

趙剛的眼神掙扎著：“她撐不到安全區了！”

“那就讓我試試！”林峰的聲音帶著一絲懇求，“我后頸也被感染了，或許……我們可以一起撐到安全區。”

趙剛看著他，又看了看地上抽搐的蘇曉，最終還是放下了手術刀，嘆了口氣：“好吧，但如果她徹底失控，我不會留情。”

林峰點點頭，心里卻沒有絲毫輕松。他知道趙剛說的是實話，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沒有任何退路。

就在這時，蘇曉的抽搐突然停止了。她緩緩睜開眼睛，那雙原本清澈的眸子，此刻已經變成了渾濁的灰白色，嘴角緩緩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

林峰和趙剛同時后退一步，握緊了手里的武器。

女孩的身體以一種扭曲的姿勢緩緩站了起來，鐵鏈被繃得筆直，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她歪著頭，看著林峰，用一種不屬于她的、嘶啞而低沉的聲音說：

“你……也被感染了呢……”

林峰的心瞬間沉入冰窖。

他知道，最可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而他自己后頸的抓痕，此刻正燙得像要燃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