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管上的血珠滴落在臺階上，暈開一小片暗紅。林峰能聞到那些士兵身上散發(fā)出的鐵銹味——和紅霧的味道如出一轍，只是混合了血腥氣，變得更加刺鼻。

“放下武器?！鳖I(lǐng)頭的士兵舔了舔嘴角，他的軍裝上別著一枚歪歪扭扭的二等功勛章，左眼的虹膜呈現(xiàn)出詭異的橘紅色，“我們隊長喜歡活口，尤其是像你們這樣‘干凈’的?！?

“干凈？”趙剛突然笑了，笑聲嘶啞得像破舊的風(fēng)箱，“被紅霧熏了三天，還能站著說話的，早就不是人了?！彼孟掳椭噶酥甘勘砗蟮臉堑?，“你們的隊友呢？是不是都變成‘罐頭’了？”

士兵的臉色瞬間變得猙獰。林峰注意到他們的手指在微微抽搐，握著槍的姿勢并不穩(wěn)，像是在極力克制某種沖動。

“老東西，找死！”一個年輕士兵舉槍就要扣動扳機(jī)，卻被領(lǐng)頭的攔住。

“別急，”領(lǐng)頭的士兵盯著林峰背上的消防斧，“這小子手里有好東西，留著有用?！彼蚯斑~了一步，靴子碾過地上的碎玻璃，發(fā)出刺耳的聲響，“跟我們走，或許還能給你們留個全尸?！?

林峰的大腦在飛速運轉(zhuǎn)。硬拼肯定不行，對方有槍，他們只有一把消防斧和一根斷腿的老兵。他的目光掃過樓道盡頭的窗戶，那里沒有裝護(hù)欄——三樓的高度，跳下去或許有機(jī)會。

“我數(shù)到三?！鳖I(lǐng)頭的士兵舉起了槍，“一——”

“跑！”林峰突然低喝一聲，猛地將趙剛推向樓道側(cè)面的雜物堆，自己則抓起地上的拖把桿，狠狠砸向最近的士兵。

那士兵猝不及防，被砸中手腕，槍“哐當(dāng)”一聲掉在地上。林峰趁機(jī)撲過去，用消防斧抵住他的喉嚨，動作快得讓自己都驚訝——這是剛才趙剛教他的擒拿術(shù)，沒想到第一次用就如此熟練。

“別動！”林峰低吼道，心臟狂跳不止。

其他士兵瞬間舉槍對準(zhǔn)他，卻不敢輕易開火。領(lǐng)頭的士兵臉色鐵青：“放了他，我讓你們走。”

“把槍踢過來。”林峰緊了緊手里的消防斧，能感覺到斧刃下的喉結(jié)在滾動。

僵持的瞬間，被壓住的士兵突然暴起，用頭狠狠撞向林峰的鼻梁。劇痛襲來，林峰眼前一黑，手里的消防斧松了一下。就這半秒的空隙，那士兵已經(jīng)掙脫開來，反手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

林峰像斷線的風(fēng)箏一樣撞在墻上，消防斧脫手飛出，落在樓梯轉(zhuǎn)角。

“抓住他！”領(lǐng)頭的士兵怒吼一聲。

兩個士兵撲了上來，林峰蜷縮著身體躲開第一下，卻被第二個人死死按住肩膀。他能聞到對方嘴里噴出的腐臭味，那是變異體特有的氣息——這些士兵已經(jīng)半感染了。

“趙大爺！走！”林峰用盡全力踹開按住自己的士兵，朝著消防斧的方向撲去。

趙剛拄著從雜物堆里找到的鋼管，一瘸一拐地沖向窗戶。他猛地撞開玻璃，外面的紅霧涌了進(jìn)來，帶著刺骨的寒意。

“跳！”趙剛回頭喊道，縱身躍出窗外。

林峰眼角的余光瞥見趙剛墜向樓下的遮陽棚，帆布撕裂的聲音傳來，應(yīng)該是沒大事。他抓起消防斧，轉(zhuǎn)身砍向撲來的士兵，斧刃切開對方的小臂，噴出的血竟然是暗黑色的。

“怪物！”士兵慘叫著后退，傷口處的皮膚在快速硬化，像結(jié)了層銹殼。

林峰趁機(jī)沖向窗戶，身后傳來子彈上膛的聲音。他猛地矮身，子彈擦著頭皮飛過，打碎了對面的玻璃。

三樓的高度讓他有些發(fā)怵，但樓下傳來的嘶吼聲容不得猶豫。他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躍出窗外。

失重感只持續(xù)了兩秒，后背就撞上了軟綿綿的東西——是趙剛掉落的遮陽棚。他順著帆布滑到地面，摔得膝蓋生疼，抬頭就看到趙剛正靠在墻角喘氣，斷腿以詭異的角度歪著。

“往超市跑！”趙剛指了指街角的方向，那里有個巨大的紅色招牌，“惠民超市，我以前在那當(dāng)過分店長，后門有鑰匙?！?

林峰立刻背起趙剛，朝著超市的方向狂奔。身后傳來士兵的怒罵和槍聲，子彈在身邊的墻壁上濺起火星。

街道上的景象比想象中更糟。幾輛公交車撞在一起，燃燒的殘骸冒著黑煙，將紅霧染成更加詭異的顏色。偶爾有三三兩兩的腐行者游蕩，聽到槍聲便瘋了似的朝這邊涌來。

“左邊！拐進(jìn)巷子！”趙剛在他背上喊道。

林峰猛地左轉(zhuǎn)，鉆進(jìn)狹窄的巷弄。這里堆滿了生活垃圾，腐臭的氣味差點讓他吐出來。他踩著腐爛的菜葉和塑料瓶，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沖，好幾次差點被地上的藤蔓絆倒——那些植物在紅霧里長得異常瘋狂，已經(jīng)開始吞噬人類的城市。

“快到了！”趙剛指著前方的光亮。

穿出巷子，惠民超市的后門赫然出現(xiàn)在眼前。這是一扇不起眼的鐵皮門，上面掛著一把巨大的銅鎖。趙剛從褲兜里摸出一串鑰匙，抖著手找出其中一把，卻因為失血過多，怎么也插不進(jìn)鎖孔。

“我來！”林峰接過鑰匙，手也在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腎上腺素飆升后的脫力。

鎖“咔噠”一聲開了，兩人跌跌撞撞地沖進(jìn)后門。趙剛指著門邊的開關(guān)：“按下去，鐵門會落下來。”

林峰按下開關(guān)，厚重的鋼鐵閘門緩緩降下，發(fā)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將外面的嘶吼和槍聲隔絕在外。當(dāng)閘門徹底閉合的那一刻，他雙腿一軟，和趙剛一起癱坐在地上。

“安全了……”趙剛喘著氣，從口袋里摸出個癟了的煙盒，倒出最后一根皺巴巴的煙，卻找不到打火機(jī)。

林峰這才注意到，超市的應(yīng)急燈還亮著，發(fā)出幽綠的光。這里顯然被人闖過，貨架東倒西歪，地上散落著零食包裝袋和破碎的玻璃，但大部分商品還在——尤其是罐頭區(qū)和飲用水區(qū)，幾乎沒被動過。

“為什么沒人拿這些？”林峰不解地問。

趙剛指了指天花板：“這里用的是新風(fēng)系統(tǒng)，紅霧剛來時，通風(fēng)口沒關(guān)嚴(yán)，估計第一批來搶物資的人都中招了?！彼麙暝酒饋?，“跟我來，倉庫里有發(fā)電機(jī)，還有……”他頓了頓，“有把獵槍，以前防賊用的?！?

林峰扶著他穿過零食區(qū)，地上的血跡越來越密集，在冷藏柜前匯成一灘。他看到冰柜的玻璃門碎了一地，里面的肉被啃得亂七八糟，旁邊躺著半截穿著保安制服的尸體。

“別看。”趙剛按住他的肩膀，“往前走，倉庫在最里面?！?

倉庫的門是厚重的防盜門，趙剛用另一把鑰匙打開。里面果然有臺小型發(fā)電機(jī)，旁邊堆著幾桶柴油。林峰立刻加了油，拉了拉啟動繩，發(fā)電機(jī)“突突突”地轉(zhuǎn)了起來，超市的燈瞬間亮了，慘白的光線照亮了每個角落。

“獵槍在那?！壁w剛指向墻角的鐵柜。

林峰打開鐵柜，里面果然有把老舊的雙管獵槍，旁邊還有一盒散彈。他拿起槍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很有分量——這是他第一次摸到真槍。

“會用嗎？”趙剛靠在貨架上，臉色蒼白如紙。

林峰搖搖頭，他連玩具槍都很少碰。

“簡單，”趙剛喘著氣說，“打開保險，填兩顆子彈，瞄準(zhǔn)了扣扳機(jī)。記住，這玩意兒后坐力大，千萬別對著人，除非你想打死他?！彼噶酥缸约旱臄嗤?，“幫我找點紗布和酒精，倉庫最里面的醫(yī)藥箱里有?！?

林峰剛要轉(zhuǎn)身，突然聽到超市入口傳來“哐當(dāng)”一聲響，像是有人撞到了鐵閘。

他瞬間握緊獵槍，和趙剛交換了一個眼神。

“誰？”林峰低聲問，聲音在空曠的超市里格外清晰。

外面沒有回應(yīng)，只有沉重的呼吸聲，還有……指甲刮擦鐵閘的聲音。

趙剛的臉色變了：“是‘坦克’？不對，聲音不對?！?

那刮擦聲很輕，斷斷續(xù)續(xù)的，像是有人在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摸索。過了一會兒，外面?zhèn)鱽硪粋€微弱的女聲，帶著哭腔：

“林……林峰哥？是你嗎？”

林峰的心猛地一跳。

是蘇曉的聲音。

他剛要沖過去開門，卻被趙剛死死拉住。老兵的眼神異常嚴(yán)肅，指了指鐵閘底部的縫隙——那里滲進(jìn)的紅霧里，漂浮著幾根銀白色的毛發(fā)。

“等等，”趙剛的聲音壓得極低，“她身后……有東西。”

林峰的目光落在那幾根毛發(fā)上，突然想起蘇曉家以前養(yǎng)過一只薩摩耶——在紅霧出現(xiàn)前，那只狗就已經(jīng)被送到鄉(xiāng)下了。

可現(xiàn)在，這些毛發(fā)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鐵閘外的刮擦聲還在繼續(xù)，蘇曉的哭聲越來越急，夾雜著細(xì)碎的嗚咽：“林峰哥，快開門……它跟著我……好可怕……”

林峰握著獵槍的手在發(fā)抖。他能想象到蘇曉害怕的樣子，那個總是笑瞇瞇的女孩，此刻肯定嚇得渾身發(fā)抖。

但趙剛的眼神像一盆冷水，澆滅了他的沖動。

外面的紅霧似乎更濃了，鐵閘的縫隙里，除了銀白色的毛發(fā)，還飄進(jìn)來幾滴粘稠的液體，落在地上，發(fā)出“滋滋”的聲響。

“開門……求你了……”蘇曉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帶著一種不屬于她的嘶啞，“我好餓啊……”

林峰的心臟驟然縮緊。

他舉起獵槍，對準(zhǔn)了鐵閘的鎖孔位置，手指扣上了扳機(jī)。

鐵閘外的刮擦聲越來越快，越來越響，仿佛有什么東西正用爪子瘋狂地抓撓著冰冷的鋼鐵。

而蘇曉的哭聲，已經(jīng)變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