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山雨欲來風滿棚
- 從藍翔到星海:這個機修工路子野
- 西門不吹空調
- 4676字
- 2025-08-13 09:49:40
泥丸星的白天,天空永遠像一塊被反復擦洗過無數次、卻依舊蒙著厚厚油污的抹布,灰蒙蒙的,透著一股子壓抑的慘淡。風沙倒是比晚上小了些,但空氣中那股混合著鐵銹、機油和劣質燃料的“棚戶區風味”卻更加濃郁,如同粘稠的液體,糊在人的鼻腔里,甩都甩不掉。
“有家機修”的棚子外,那艘名為“銹鐵號”的破船,如同一個巨大的、生了重病的金屬病人,靜靜地趴在沙地上。茍富貴艦長像只熱鍋上的螞蟻(瘦版),在王胖子身邊來回踱步,搓著他那雙干瘦的手,臉上每一道深刻的皺紋里都寫滿了“肉疼”兩個字。
棚子里,王胖子正全副武裝——戴著副撿來的、鏡片裂了條縫的破護目鏡,穿著一件油污斑斑、勉強能看出原本是藍色的工裝背心,手里握著一把發出刺耳尖嘯的角磨機!角磨機前端裝著一個嶄新的、邊緣鋒利的鋼絲砂輪片!
“滋——啦——!!!”
刺耳到足以讓人牙根發酸的噪音,瞬間撕裂了棚戶區沉悶的空氣!如同無數根鋼針在瘋狂刮擦著生銹的鐵皮!
王胖子眼神專注(主要是為了躲避飛濺的火星),手臂穩如磐石(餓的有點抖,但技術彌補),將高速旋轉的砂輪片,狠狠地壓在了“銹鐵號”船殼上一塊巨大的、如同潰爛傷疤般的銹斑上!
“嗷——!!!”
“疼!疼死老子了!”
“輕點!輕點啊!年輕人!”
“我的皮!我的肉!我的船生精華啊!”
“刮骨療傷!這是刮骨療傷!”
“艦長!艦長救命啊!你請的這是鈑金佬還是屠夫啊?!”
船殼的心聲在王胖子腦子里發出了殺豬般的慘嚎!震得他腦仁嗡嗡作響!
火星!如同被激怒的螢火蟲群,瘋狂地從砂輪片與銹蝕金屬的接觸點爆射而出!帶著灼熱的金屬碎屑和鐵銹粉塵,四散飛濺!有些濺到王胖子的護目鏡上,發出“噼啪”的輕響;有些落在沙地上,瞬間熄滅,留下一小撮黑灰;還有些…精準地糊了在旁邊監工的茍富貴艦長一臉!
“噗!呸!呸!”茍富貴艦長被火星和鐵銹粉嗆得直咳嗽,他一邊狼狽地拍打著臉上和制服(洗得發白)上的黑點,一邊用帶著哭腔的聲音哀嚎:
“王…王師傅!輕點!輕點刮啊!那…那都是錢…啊不!是船體精華!是歷史的沉淀!是歲月的包漿啊!刮沒了!就剩鐵皮了!不值錢了!”
王胖子頭都沒抬,手上的動作絲毫不停,砂輪片在銹斑上刮出一道道刺眼的金屬亮痕(伴隨著船殼更凄厲的哀嚎)。他聲音透過護目鏡和噪音,顯得悶悶的,卻帶著鈑金佬特有的不耐煩:
“精華?沉淀?包漿?老板!糊弄鬼呢?!這玩意兒是銹!是癌!是爛肉!不刮干凈?等著它從里面爛穿!到時候您這‘精華’直接變‘骨灰’!飄散在星辰大海!一分錢不值!”
他手上加了幾分力,砂輪片發出更加高亢的尖叫:
“再叨叨?再叨叨就加錢!精神損失費!我這耳朵都快被您這‘精華’的慘叫聲震聾了!”
茍富貴艦長瞬間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雞,臉色煞白,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不敢再多說了。他只能心疼地看著自己心愛的(?)船殼在王胖子無情的砂輪下,一塊塊“歷史的包漿”被暴力剝離,露出底下相對新鮮(但也布滿劃痕)的金屬基底,感覺自己的心也在滴血…不,是在噴血!
“兒砸!砂輪片!磨禿了!換新的!”王胖子頭也不回地喊了一聲。
角落里,鐵皮V1.1(漏油手臂暫時封印版)立刻行動起來!它履帶腿“嘎吱”一聲,細高跟管腿“嘚嘚”兩下,笨拙但迅速地挪到工具架旁。光學鏡頭(綠色)精準鎖定架子上那一疊嶄新的鋼絲砂輪片。
“爸爸!寶寶來啦!新砂輪片!硬邦邦!亮閃閃!寶寶喜歡!”腰間的扳手精興奮地提醒。
鐵皮伸出那條纏著膠帶的銀色手臂,三根金屬手指(其中一根有點歪)小心翼翼地、極其緩慢地…夾起了一片砂輪片。
動作很穩!沒有像上次那樣把扳手當飛鏢甩!王胖子眼角余光瞥見,心里剛升起一絲“兒子終于懂事了”的欣慰——
嗖——!
鐵皮那條手臂似乎是為了追求“精準”和“速度”,在夾起砂輪片的瞬間,猛地一個發力回縮!動作幅度過大!力道沒控制好!
那片嶄新的、邊緣鋒利的鋼絲砂輪片,如同一個被甩出去的鐵餅!帶著輕微的破空聲!旋轉著!劃出一道閃亮的弧線!
目標——不是王胖子!而是…正蹲在船殼另一側、心疼地撫摸著一塊剛被刮掉銹跡露出金屬的“精華”區域、毫無防備的茍富貴艦長的后腦勺!!!
“艦長!低頭!!!”王胖子眼疾手快,一聲爆喝!
茍富貴艦長嚇得一個激靈!下意識地猛一縮脖子!
呼——!
砂輪片擦著他那幾根稀疏的頭發絲兒飛了過去!“哐當”一聲砸在后面的船殼上!又彈飛出去老遠!在沙地上滾了幾圈才停下。
“哎喲!我的臉!破相了!工傷!絕對工傷!”被砸中的船殼發出尖銳的控訴。
茍富貴艦長癱坐在地上,臉白得像糊糊,手捂著后腦勺,渾身篩糠般抖著:“王…王師傅…您這…電子兒子…它…它謀殺啊!!!”
鐵皮似乎也意識到闖禍了,方腦袋上的紅綠燈瘋狂閃爍,銀色手臂僵在半空,擴音器里發出急促的電子雜音:
“爹…失…誤……”
“力…度…計…算…錯…誤……”
“目…標…偏…移……”
“危…險…規…避……”
王胖子一把關掉角磨機,那刺耳的噪音戛然而止。他摘下護目鏡,抹了把臉上的汗水和鐵銹粉,看著驚魂未定的茍富貴和一臉“無辜”(故障)的鐵皮,感覺太陽穴突突直跳。
“老板!受驚費!再加五個星幣!”王胖子沒好氣地對著茍富貴吼了一嗓子,然后轉頭瞪著鐵皮,“兒砸!遞工具!不是讓你表演擲鐵餅!穩!準!輕!懂不懂?!再亂扔!爹就把你那條胳膊卸了當晾衣桿!”
鐵皮的光學鏡頭閃爍了幾下,似乎在進行復雜的邏輯運算(或者說死機重啟),然后緩緩地、極其緩慢地、用比剛才輕柔了十倍的力道,重新夾起一片砂輪片,如同捧著易碎的雞蛋般,一步一挪(履帶嘎吱,管腿嘚嘚),小心翼翼地遞到王胖子手邊。
“爹…穩…準…輕……”
“學…習…模…式…更…新……”擴音器里傳來帶著雜音的學習報告。
王胖子嘆了口氣,接過砂輪片,重新裝上角磨機。滋啦——!刺耳的噪音和飛濺的火星再次成為棚子外的主旋律。茍富貴艦長再也不敢靠近,躲得遠遠的,只敢用哀怨的眼神無聲控訴。
時間在砂輪的尖嘯、船殼的哀嚎、鐵皮的笨拙遞送(偶爾還是會手滑,但沒再飛出去)和茍富貴的心疼目光中緩慢流逝。灰蒙蒙的天空,顏色似乎又深了一些,風也開始變大,卷起地上的沙塵,打在船殼和王胖子裸露的胳膊上,生疼。
當王胖子終于關掉角磨機,直起酸痛的腰,看著眼前這塊被刮掉大片銹跡、露出斑駁但總算有了點金屬光澤的船殼區域時,一股微弱的成就感油然而生。雖然只是冰山一角,但好歹…有點進展了不是?
“收工!”王胖子宣布,聲音帶著疲憊。
茍富貴艦長立刻湊了上來,看著那片“重見天日”的船殼,臉上露出一種混合著心疼和一絲絲欣慰的復雜表情:“王師傅…辛苦…辛苦…這…這刮完看著…是精神點了哈…就是…這坑坑洼洼的…還得補…”
王胖子懶得理他,開始收拾工具。風越來越大了,吹得棚頂的破帆布獵獵作響,如同無數面破鼓在同時擂動。遠處的垃圾山,在昏黃的天色映襯下,輪廓變得模糊而猙獰,像一群蟄伏在風沙中的巨大怪獸。
就在王胖子把最后一把扳手扔進工具箱,準備招呼鐵皮回棚子里茍著的時候——
鐵皮那顆方腦袋,突然猛地轉向了北方!動作快得甚至發出了“嘎吱”一聲關節摩擦音!它腦袋上的綠色光學鏡頭,亮度瞬間提升到最大!如同兩顆探照燈!死死地鎖定在北方天際線那片被風沙攪得混沌一片的天空!
緊接著,它那條纏著膠帶的銀色手臂,也猛地抬了起來!直直地指向北方!動作僵硬而突兀!
擴音器里,發出一陣極其急促、帶著明顯邏輯混亂和電流干擾的電子雜音!那聲音斷斷續續,仿佛處理器在超負荷運轉,又像是信號受到了強烈干擾:
“爹…光…閃……”
“北…方……”
“天…空……”
“危…險……”
“警…報…記…憶…模…塊…觸…發……”
“信…號…殘…余…波…段…匹…配……”
“能…量…異…常…增…長……”
“危…險…危…險…危…險……”
鐵皮的聲音越來越急促,越來越尖銳!紅綠燈瘋狂閃爍!整個鐵疙瘩身體都因為處理器過載而微微顫抖起來!履帶腿和細高跟管腿同時發出不堪重負的摩擦聲!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王胖子被鐵皮這突如其來的“發瘋”嚇了一跳!他下意識地順著鐵皮指的方向,抬頭望向北方的天空!
昏黃!混沌!漫天風沙!如同巨大的、骯臟的黃色幕布,遮蔽了天空!除了翻滾的沙塵和越來越猛烈的狂風,他什么也看不見!哪有什么光閃?!連顆星星都沒有!
“兒砸!又抽什么風?!”王胖子沒好氣地吼道,他以為鐵皮是處理器又過熱或者被剛才砂輪噪音干擾了,“哪來的光閃?!風沙!全是風沙!看花眼了吧你?!趕緊收拾東西!茍進棚子里安全點!這破風!再吹下去,咱爺倆都得被刮跑!”
他不由分說,一把拽住鐵皮那條還僵直指著北方的手臂(冰涼),強行把它拉轉身,推著它那嘎吱作響的身體往棚子里走。
鐵皮似乎還想掙扎,光學鏡頭依舊固執地試圖轉向北方,擴音器里還在發出微弱的、斷斷續續的警報雜音:
“光…閃…確…認……”
“危…險…未…解…除……”
“記…憶…數…據…庫…關…聯……”
“雷…達…信…號…殘…余……”
但王胖子根本不理它。他現在又累又餓,滿身油污鐵銹,只想趕緊鉆進他那四面漏風但好歹能擋點沙子的破棚子里,喝口涼水(如果有的話),啃口壓縮餅干(如果還有的話),然后躺平裝死。
“行了行了!別一驚一乍的!什么雷達信號殘余?我看你是上次處理器冒煙的后遺癥!硬件故障!得修!沒錢!先茍著!”王胖子粗暴地打斷了鐵皮的“警報”,連推帶搡地把這個不省心的電子兒子塞進了棚子。
風沙更大了!如同狂暴的巨獸,瘋狂地拍打著“有家機修”那面破帆布棚壁!帆布發出“啪啪啪”的巨響,如同被無數鞭子抽打!整個棚子都在狂風中劇烈搖晃!棚頂的橫梁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呻吟!帆布棚頂:
“哎喲!哎喲!輕點!風爺爺!輕點抽!我這把老骨頭!經不起折騰啊!要散架了!真要散架了!年輕人!快!快給我加固!繩子!多綁幾道!不然咱倆都得露宿街頭喝風沙了!”
王胖子罵罵咧咧地沖出棚子,頂著劈頭蓋臉的沙塵,檢查固定棚子的繩索。那幾根原本就磨損嚴重的繩子,在狂風的撕扯下繃得筆直,發出“嘣嘣”的、仿佛隨時會斷裂的可怕聲響!
“操!”王胖子吐掉嘴里的沙子,手腳麻利地找到幾根更粗的廢舊電纜(從垃圾堆撿的),費力地纏繞在棚子的支撐桿和地樁上,打上死結!一邊捆一邊對著狂風怒吼:
“吹!使勁吹!人在棚戶飄!挨吹也得挺住!老子藍翔鈑金佬!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想吹跑老子這‘旗艦店’?!沒門兒!加錢!呸!加纜繩!”
他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加固手段都用上了!棚子在狂風中依舊搖搖欲墜,但好歹暫時沒被掀翻。王胖子最后檢查了一遍,確認暫時安全(相對而言),才像條泥鰍一樣,頂著風沙,艱難地鉆回了棚子里。
棚子內,稍微好點,但風沙依舊從無數破洞和縫隙里鉆進來,發出“嗚嗚”的鬼叫。灰塵彌漫。鐵皮靜靜地站在角落,方腦袋微微低垂,光學鏡頭的光芒暗淡了許多,似乎進入了某種低功耗的待機狀態,不再發出警報。只有那條銀色手臂,還保持著微微抬起、指向北方的僵硬姿勢,仿佛一個固執的警示牌。
王胖子一屁股癱坐在他那張破馬扎上,感覺渾身骨頭都快散架了。他抓起水壺(里面是渾濁的過濾水),灌了一大口,冰涼的水滑過喉嚨,稍微壓下了滿嘴的沙塵和疲憊。
他瞥了一眼角落里沉默的鐵皮,又下意識地透過棚子最大的那個破洞,望向北方天際。
昏黃!混沌!風沙如怒!遮天蔽日!
什么也沒有。
“幻覺…都是幻覺…兒砸故障了…風沙太大了…”王胖子喃喃自語,像是在說服自己。他裹緊了那件油污的工裝背心,蜷縮起身體,試圖抵御棚子里滲入的寒意和外面那如同末日般的狂風呼嘯。
遠方,在泥丸星棚戶區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被厚重沙塵暴徹底遮蔽的北方天際線深處,幾道極其微弱、極其短暫、卻帶著毀滅性能量波動的幽藍色閃光,如同死神的眼眸,在混沌的風沙帷幕后,又急促地閃爍了幾下。
隨即,徹底熄滅。
仿佛被這狂暴的風沙,徹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