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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風暴預警與廢棄雷達的尖叫

泥丸星的夜晚,比白天更令人絕望。

棚戶區那本就稀薄的光線徹底熄滅,只剩下零星幾點從破棚子縫隙里漏出的、比螢火蟲屁股還暗淡的微光。風沙似乎更大了,裹挾著金屬碎屑和不明粉塵,在狹窄的通道里打著旋兒,發出鬼哭狼嚎般的“嗚嗚”聲,刮得人臉上生疼。

“有家機修”的棚子里,王胖子正就著那盞半死不活的節能燈管(燈管:“滋…滋…亮…不…亮…隨…緣…”),小心翼翼地給鐵皮那條纏滿膠帶的銀色手臂更換一個剛用強力膠粘好的密封圈(密封圈:“輕…點…壓…扁…了…就…廢…了…”)。棚子外,“銹鐵號”那艘破船如同一個巨大的、散發著鐵銹和霉味的陰影,靜靜地趴在那里,茍富貴艦長似乎還在艙室里進行著激烈的思想斗爭(或者說,錢包保衛戰)。

“爹…手…臂…不…漏…了…”鐵皮的光學鏡頭(綠色)聚焦在自己的新手臂上,電子音帶著一絲生硬的“喜悅”。

“嗯…不漏就好…再漏…爹就真把你拆了當廢鐵賣了…”王胖子沒好氣地嘟囔著,肚子適時地發出“咕嚕嚕”的抗議聲。李工頭那五十星幣換來的糊糊,在支付了給鐵皮買新手臂(雖然是舊的)和糊口之后,再次宣告破產。他現在急需點東西,哪怕是劣質酒精,來麻痹一下饑餓的神經和操蛋的現實。

就在這時,棚子外傳來一陣熟悉的、如同破鑼敲擊般的引擎轟鳴聲(比“泥丸號”拖拉機稍微好點,但也好不到哪去)。緊接著是老王那大嗓門:

“王大錘!別窩著孵蛋了!走!哥帶你開開葷!去‘漏壺’喝點!順便…聊聊人生!聊聊理想!聊聊…北邊不太平的事兒!”

“漏壺酒吧”?

王胖子眼皮跳了跳。那地方…是泥丸星棚戶區底層苦哈哈們唯一的“精神樂園”。也是各種小道消息、流言蜚語、以及過期酒精混合發酵的溫床。老王請客?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八成是“泥丸號”被他“小保養”后,老王覺得勝券在握,提前來炫耀(或者探底)了。

不過…有免費(哪怕是劣質)的酒喝?王胖子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果斷放下手里的膠水罐:“兒砸!看家!看好滑板尸體!看好糊糊袋子!看好…算了,看好你自己別漏油就行!爹去給你掙點糊糊錢!”

他拍了拍鐵皮那冰冷的方腦袋(鐵皮:“爹…早…點…回…”),撩開破門簾,一頭扎進了泥丸星夜晚那混合著風沙、鐵銹和絕望氣息的寒風里。

“漏壺酒吧”,名字取得相當貼切。

推開那扇仿佛被油污和汗漬腌入味的、歪歪斜斜的木門(門軸:“吱…嘎…疼…輕…點…”),一股難以形容的、如同發酵了三個月的泔水桶被一腳踹翻的混合氣味,瞬間糊了王胖子一臉!劣質酒精的刺鼻、汗液的酸餿、嘔吐物的腥臭、廉價煙草的嗆人、以及某種…類似機油混合著腳丫子發酵的終極黑暗氣息…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足以讓帝國生化武器專家都為之落淚的“風味炸彈”!

光線昏暗得如同蒙上了一層厚厚的油污濾鏡。幾盞懸掛在屋頂橫梁上的、布滿油污和蛛網的昏暗燈泡(燈泡:“亮…不…亮…看…心…情…”),散發著慘淡的、隨時可能熄滅的黃光,勉強照亮了下方擁擠、嘈雜、煙霧繚繞的空間。

酒吧里擠滿了人。或者說,擠滿了各種形態的“泥丸星特產”。穿著破舊工裝、渾身油污的礦工;裹著骯臟罩袍、眼神閃爍的走私者;臉上帶著刀疤、肌肉虬結、武器隨意掛在腰間的傭兵;還有一些看不出職業、但眼神里都透著麻木和疲憊的“普通”居民。他們或三五成群地聚在油膩膩的桌子旁,大聲嚷嚷著;或獨自縮在角落的陰影里,默默灌著渾濁的液體;或圍在吧臺前,跟那個同樣油膩、一只眼睛是機械義眼(閃爍著廉價紅光)的酒保討價還價。

空氣里充斥著震耳欲聾的噪音!粗野的劃拳聲、醉醺醺的吹牛聲、憤怒的咒罵聲、下流的調笑聲、以及各種語言(帝國通用語、泥丸星方言、甚至其他星域俚語)混雜在一起的、如同菜市場般的喧囂!王胖子感覺自己瞬間被扔進了一個巨大的、正在高速運轉的垃圾攪拌機!

老王熟門熟路地在角落里一張相對“干凈”(指油污稍微少點)的破桌子旁坐下,桌子腿缺了一截,用半塊磚頭墊著。他朝那個獨眼酒保揮了揮手,比劃了個“兩杯”的手勢。

很快,兩杯渾濁得如同泥丸星泥漿水、還漂浮著可疑泡沫的液體被端了上來。老王豪爽地推了一杯給王胖子:“來!大錘!嘗嘗!‘漏壺’特釀!提神醒腦!活血化瘀!喝一口,忘掉所有煩惱!”

王胖子看著杯子里那渾濁的液體,聞著那股子混合著工業酒精和過期果汁的餿味,胃里一陣翻騰。但想想是免費的…他咬咬牙,端起杯子,閉著眼,灌了一大口!

“噗——咳咳咳!!!”一股難以言喻的、如同爛地瓜摻了汽油再兌點醋的詭異味道,瞬間在他口腔里炸開!嗆得他眼淚鼻涕一起流!“臥槽…老王…你管這叫酒?!這他媽是生化武器吧?!喝一口能直接送我去見帝皇陛下!”

老王嘿嘿一笑,毫不在意地灌了一大口,咂咂嘴:“年輕人!不懂享受!這叫風味!泥丸星特色!喝的就是這個勁兒!”他抹了把沾在絡腮胡上的酒沫,身體微微前傾,壓低聲音,小眼睛里閃爍著一種“我有秘密”的興奮光芒:

“大錘!聽說了嗎?北邊!‘碎星帶’!出大事了!”

“碎星帶?”王胖子強忍著惡心,又抿了一小口那“風味特釀”,感覺喉嚨像被砂紙磨過,“那破地方…不是垃圾墳場嗎?能出啥事?垃圾成精了?”

“屁!”老王嗤笑一聲,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絲神秘和緊張,“比垃圾成精邪乎多了!好幾支跑短途的小商隊!連人帶貨!全沒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尸!連點求救信號都沒發出來!像被黑洞吞了似的!”

他頓了頓,左右看了看,確認沒人注意他們這個角落(其實根本沒人注意),才湊得更近,幾乎要貼到王胖子臉上,嘴里噴出的酒氣和煙味熏得王胖子直皺眉。老王做了個極其兇狠的、如同割喉般的手勢,眼神銳利:

“看手法!干凈!利落!狠辣!不像那些只會打劫點糊糊錢的普通星盜!倒像是…有組織的!專業的!搞不好…是那邊(他朝帝國邊境方向努了努嘴)…滲透過來的狼崽子!或者…更糟的!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掠奪者!”

老王的話,如同在滾燙的油鍋里滴進了一滴水。雖然聲音不大,但王胖子明顯感覺到,周圍幾桌原本還在大聲喧嘩的礦工和傭兵,聲音都下意識地壓低了幾分。空氣中彌漫的喧囂似乎減弱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形的、如同繃緊的弓弦般的緊張感。幾個眼神銳利的傭兵,不動聲色地摸了摸腰間的武器。吧臺那邊,獨眼酒保擦拭杯子的動作也慢了下來,那只機械義眼閃爍著更加警惕的紅光。

王胖子心里“咯噔”一下。老王雖然愛吹牛,但泥丸星的消息向來靈通。北邊不太平?商隊失蹤?有組織的掠奪者?滲透者?這些詞組合在一起,透著一股子山雨欲來的血腥味。

但他很快就把那點不安壓了下去。他媽的!關他屁事?!

他端起那杯“風味特釀”,又灌了一大口!這次,那餿水般的味道似乎也沒那么難以接受了(主要是麻木了)。他抹了把嘴,臉上露出一種“天塌下來與我何干”的混不吝表情:

“人在星海飄!挨刀我認栽!但北邊打生打死?關我屁事?!”王胖子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茍”到極致的堅定,“老王!醒醒吧!咱就是一修車的!鈑金佬!社會底層!宇宙塵埃!天塌下來有帝國頂著呢!帝國艦隊!帝國機甲!帝國那幫老爺們!吃香的喝辣的!總得干點人事吧?”

他頓了頓,嘴角咧開一個充滿嘲諷的弧度:“雖然吧…那頂子…可能也漏風!帝國老爺們忙著數錢呢!誰管咱們泥丸星這犄角旮旯的死活?所以啊!關鍵是什么?是茍住!茍住修車!茍住賺糊糊錢!茍住別讓鐵皮那坑爹兒子再給我整幺蛾子!其他的?愛誰誰!毀滅吧!趕緊的!”

王胖子一番“茍”字訣宣言,擲地有聲!充滿了底層社畜被生活反復摩擦后形成的、深入骨髓的“明哲保身”哲學!他感覺自己這境界,簡直可以開宗立派了!就叫“泥丸茍道”!

老王被他這一套“茍”論說得一愣一愣的,張了張嘴,似乎想反駁,但又覺得…好像有點道理?他端起酒杯,剛想再說什么——

嗡——!!!

一個極其尖銳、極其刺耳、如同生銹的鐵片在玻璃上瘋狂刮擦的電子噪音!毫無征兆地!如同最惡毒的毒針!狠狠扎進了王胖子的腦海深處!!!

這聲音!不同于以往任何設備的心聲!它不是抱怨!不是哀嚎!不是吐槽!而是…一種充滿了極致驚恐、絕望和歇斯底里的…尖叫!!!

“敵…敵…敵…襲——!!!”

“坐…標…X…Y…Z…(一串模糊不清的坐標數字)…”

“警…報…警…報…未…發…出…未…發…出…”

“能…量…干…擾…強…烈…”

“信…號…丟…失…”

“失…聯…”

“失…聯…”

“失…聯——!!!”

聲音斷斷續續,充滿了雜音和電流的爆鳴!仿佛信號在極度惡劣的環境中艱難傳輸!最后那幾聲“失聯”,更是帶著一種被強行掐斷、戛然而止的恐怖感!如同垂死之人的最后一聲嗚咽!

王胖子渾身猛地一僵!如同被高壓電流瞬間貫穿!手里的酒杯“哐當”一聲脫手掉在油膩的桌面上!渾濁的液體濺了他一手!也濺了老王一臉!

“噗——!”老王被濺了一臉酒,下意識地抹了把臉,“臥槽!王大錘!你丫的!喝多了手抖?!心疼死老子了!這酒貴著呢!”

王胖子根本沒聽見老王的抱怨!他臉色煞白(在昏暗燈光下看不真切),瞳孔因為巨大的沖擊而驟然收縮!心臟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從脊椎尾巴骨直沖天靈蓋!

敵襲?!

坐標?!

警報未發出?!

能量干擾?!

失聯?!

這信息…這聲音…這感覺…絕對不是周圍這些破桌子爛椅子能發出來的!這聲音…帶著一種遙遠、空曠、仿佛來自冰冷太空的…絕望感!

來源方向…王胖子下意識地扭頭,透過酒吧那扇糊滿油污、布滿裂紋的臟兮兮窗戶,看向外面漆黑的夜空…北邊!是北邊!垃圾山深處?!

“嗯?王大錘?咋了?真喝多了?臉白得跟糊糊似的?”老王看著王胖子那副丟了魂的樣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被哥說的嚇著了?不至于吧?你這茍道宗師的心理素質呢?”

王胖子猛地回過神!他用力甩了甩頭,仿佛要把腦子里那恐怖的尖叫聲甩出去!他端起桌上老王那杯還沒灑完的酒(老王:“哎!我的酒!”),仰頭“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那餿水般的液體滑過喉嚨,帶來一陣火辣辣的灼燒感,勉強壓下了心頭的悸動。

他放下杯子,抹了把濺在臉上的酒水(混合著冷汗),臉上強行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對著老王,也像是對自己說:

“沒…沒事!喝猛了…嗆…嗆到了!”他指了指杯子里渾濁的液體,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老王…你這酒…勁兒真大!還…還他媽摻了泥丸星土特產吧?沙子?鐵屑?喝得我…喝得我耳朵都嗡嗡的!幻聽了都!”

他試圖用調侃掩飾內心的驚濤駭浪。但那聲絕望的“敵襲”尖叫,如同跗骨之蛆,在他腦海里反復回蕩!那戛然而止的“失聯”二字,更是帶著一種不祥的預兆!

老王狐疑地看著他:“沙子?鐵屑?你小子味覺失靈了吧?這可是‘漏壺’招牌!純天然…呃…純人工發酵!干凈衛生!別瞎說!”

王胖子沒再爭辯。他低下頭,看著桌上那灘灑出來的渾濁酒液,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粗糙的杯壁。

北邊…碎星帶…商隊失蹤…掠奪者…

敵襲…坐標…警報未發出…能量干擾…失聯…

這些破碎的信息,如同冰冷的拼圖碎片,在他腦子里瘋狂旋轉、碰撞!一股強烈的不安感,如同毒蛇般纏繞上他的心臟!

茍住?

真的…還能茍住嗎?

他端起剩下的半杯“風味特釀”,再次灌了一大口。這一次,那餿水般的味道里,似乎真的多了一絲…鐵銹的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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