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鐵皮的邏輯萌芽
- 從藍翔到星海:這個機修工路子野
- 西門不吹空調
- 5041字
- 2025-08-12 19:49:21
“有家機修”的棚子里,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新刷油漆的刺鼻氣味(來自隔壁老王那輛剛噴了“帝國烈焰紅”的拖拉機排氣管)和一股更頑固的、如同跗骨之蛆的機油味。王胖子盤腿坐在他那張嘎吱作響的破馬扎上,面前攤著一堆形狀各異、油光锃亮的工具——扳手、鉗子、螺絲刀、套筒頭…活像一個五金店被搶劫后的現場。
他手里捏著半塊壓縮餅干(李工頭那五十星幣換來的糊糊錢還沒捂熱乎),眼神卻銳利如鷹,緊緊盯著面前那個方頭方腦、紅綠燈閃爍的鐵疙瘩——鐵皮V1.1(升級了手臂版)。
“兒砸!今天!爹教你點真本事!”王胖子咬了一口餅干,聲音含糊但充滿“教授”的威嚴,“咱們機修工!吃飯的家伙什兒!就是這些鐵疙瘩!不認識它們?不會用它們?那跟廢鐵有啥區別?連隔壁老王那臺破拖拉機都瞧不起你!”
鐵皮似乎聽懂了“吃飯”和“瞧不起”這兩個關鍵詞(主要是“吃飯”),方腦袋上的綠光瞬間穩定亮起,紅光也規律閃爍,仿佛在表達“認真聽講”的狀態。履帶腿微微蹭地,發出“嘎吱”聲,像是在催促。
“首先!”王胖子拿起一把最常見的、開口可調節的活動扳手,在鐵皮眼前晃了晃,“認識一下!這位!江湖人稱‘萬能扳手’!也叫活動扳手!看見沒?這里有個小旋鈕!”他用油膩的手指點了點扳手尾部的調節螺桿,“擰它!就能改變嘴巴大小!夾不同尺寸的螺母!穩!準!狠!居家旅行,殺人越…咳…修車修船必備良品!”
他一邊說,一邊示范性地擰動螺桿,扳手的開口“咔噠咔噠”地變大變小。
“又擰我!輕點!腰!我的老腰!小伙子你手勁忒大了!昨天剛被你拿去砸那破船殼!震得我軸承都快散了!悠著點!懂不懂憐香惜玉?!”活動扳手在他腦子里發出了熟悉的抱怨。
王胖子自動屏蔽了這噪音,繼續教學:“記住!它的特點!靈活!變通!但別指望它干重活!死命擰?小心它嘴巴滑牙!崩你一臉鐵屑!”
鐵皮的光學鏡頭(綠色主視角)死死聚焦在王胖子手里的活動扳手上。鏡頭內部發出極其輕微的、如同精密齒輪高速嚙合的“滋滋”聲。它腦袋后面那個微型擴音器里,開始斷斷續續地、如同復讀機般輸出王胖子的話:
“活…動…扳…手……”
“調…節…開…口……”
“夾…不…同…尺…寸…螺…母……”
“靈…活…變…通……”
“不…能…干…重…活……”
“滑…牙…危…險……”
聲音雖然生硬,但邏輯鏈清晰!王胖子眼睛一亮!有門兒!這電子兒子雖然坑爹了點,但學習能力還不錯嘛!
“很好!下一個!”王胖子受到鼓舞,放下活動扳手,抄起一把巨大的、手柄足有他小臂粗的固定梅花扳手!“這位!重量級選手!江湖人稱‘死扳子’!也叫固定扳手!看見沒?嘴巴是固定的!尺寸焊死的!專治各種不服!對付那些銹死、擰圓、跟你玩命的頑固螺母!就得請它出馬!一錘定音!啊不,一扳定乾坤!”
他雙手握住那沉重的扳手,做了個用力的虛握姿勢,口中配合著:“八十!八十!給爺開——!”(職業病發作)。
“八十?!又來?!小伙子!昨天砸船殼還沒砸夠?!我這老胳膊老腿!經不起你這么折騰!輕點握!手汗!都是油!滑!”死沉死沉的固定扳手也發出了抗議。
鐵皮的光學鏡頭立刻切換目標,鎖定在固定扳手上。處理器再次高速運轉:
“固…定…扳…手……”
“尺…寸…固…定……”
“專…治…頑…固…螺…母……”
“需…要…大…力……”
“八…十…口…令…關…聯……”
“關聯?!”王胖子一愣,隨即大喜,“對對對!關聯!聰明!兒砸!記住!喊‘八十’的時候,就得用這種大家伙!氣勢!懂不懂?氣勢!”
他放下固定扳手,又拿起一把尖嘴鉗:“這個!尖嘴鉗!小巧玲瓏!專干細活!夾個小電線頭啊,彎個卡扣啊,掏個犄角旮旯的螺絲啊…賊好用!但記住!別拿它擰大螺母!小心把嘴給你崩歪了!”
“掏犄角旮旯?小伙子你禮貌嗎?我這是精密作業!藝術!懂不懂?藝術!上次你拿我夾老王那破排氣管的銹渣子,差點把我牙崩了!賠錢!”尖嘴鉗的心聲帶著藝術家的高傲。
鐵皮鏡頭轉動,繼續記錄:
“尖…嘴…鉗……”
“小…巧…精…密……”
“夾…線…彎…扣……”
“不…能…擰…大…螺…母……”
“藝…術…作…業……”
“藝術作業?”王胖子嘴角抽了抽,“行吧…你說是就是…”
教學漸入佳境。王胖子越講越興奮,仿佛回到了藍翔技校的講臺(雖然臺下只有一個鐵疙瘩學生)。他拿起螺絲刀、套筒、榔頭…滔滔不絕,唾沫橫飛。鐵皮也像個求知若渴的學霸(或者說,設定好的錄音筆),光學鏡頭如同掃描儀般精準鎖定每一件工具,擴音器里不斷輸出著經過初步處理的、帶著電子雜音的關鍵詞信息流。
“十…字…螺…絲…刀…擰…十…字…槽……”
“一…字…螺…絲…刀…擰…一…字…槽……”
“套…筒…配…套…筒…桿…擰…深…處…螺…母……”
“榔…頭…敲…擊…物…體…八…十…口…令…強…關…聯……”
信息量越來越大!越來越復雜!工具的種類、功能、使用禁忌、甚至它們各自那點小脾氣(王胖子在講解時無意中帶出的吐槽,比如“這玩意兒滑得很”、“那家伙死沉”),都被鐵皮那高速運轉的處理器貪婪地吸收、解析、歸類、存儲!
鐵皮腦袋內部,那枚從垃圾堆淘來的、飽經風霜的“雷神-IV”處理器,此刻正承受著前所未有的壓力!處理器的核心溫度如同坐了火箭般直線飆升!散熱風扇(一個從報廢家用風扇上拆下來的小葉片)發出了“嗚嗚嗚”的悲鳴,轉速拉到了極限!但散熱效率顯然跟不上數據洪流的沖擊!
王胖子正拿起一把小巧的內六角扳手,準備講解:“這個!內六角!專治那些喜歡藏頭露尾的螺絲!比如機甲關節內部…哎?什么味兒?”
一股淡淡的、如同電路板燒焦般的焦糊味,混合著過熱的金屬氣味,突然鉆進了王胖子的鼻孔!
他猛地抬頭看向鐵皮!
只見鐵皮那顆方腦袋的頂部散熱孔處,原本只是微微發熱的空氣,此刻竟然肉眼可見地扭曲起來!緊接著——
滋滋滋…噗!
一縷極其細微、但清晰可見的灰白色煙霧,如同蒸汽火車頭啟動時噴出的第一縷煙,裊裊婷婷地從散熱孔里飄了出來!伴隨著煙霧的,是處理器風扇那“嗚嗚嗚”的轉速聲陡然拔高,變成了尖銳刺耳的、如同瀕死掙扎般的“吱——!!!”的嘯叫!
鐵皮腦袋上的紅綠燈開始瘋狂閃爍!毫無規律!綠光紅光如同失控的迪廳射燈般亂跳!擴音器里傳出的電子音也變得斷斷續續、卡頓無比:
“數…據…過…載……”
“處…理…器…溫…度…超…標……”
“警…告……”
“警…告……”
“內…存…溢…出……”
“緩…存…區…崩…潰……”
“系…統…不…穩…定……”
“請…求…飛…一…會…兒……”
“臥槽!!!”王胖子嚇得魂飛魄散!手里的內六角扳手“哐當”一聲掉在地上!他像屁股底下裝了彈簧一樣從馬扎上彈了起來!
“兒砸!撐住!別炸!千萬別炸啊!”王胖子聲音都變調了!他手忙腳亂地撲向墻角!那里放著他上次給鐵皮“做手術”時剩下的半罐強力冷卻凝膠噴霧!罐子上還沾著油污和綠色的電解液痕跡(上次給鐵皮堵漏的副產品)。
他一把抄起那罐噴霧,如同握著救命稻草!三步并作兩步沖到鐵皮面前!看著鐵皮腦袋頂上那越來越濃、越來越粗的白煙,聽著那如同鬼哭狼嚎般的風扇尖嘯,王胖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讓鐵皮飛一會兒!冷卻!必須冷卻!!”王胖子一邊吼著(也不知道吼給誰聽),一邊用力搖晃著噴霧罐!罐子里的凝膠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
他拔掉安全銷,將噴嘴對準鐵皮腦袋頂上那瘋狂冒煙的散熱孔!毫不猶豫地扣下了扳機!
嗤——!!!!
一股冰藍色的、散發著刺鼻化學氣味的凝膠狀噴霧,如同高壓水槍般激射而出!精準地糊了鐵皮滿頭滿臉!尤其是那個冒煙的散熱孔,瞬間被一層厚厚的、粘稠的、如同鼻涕蟲般的藍色凝膠徹底糊死!
“滋…滋滋…”
白煙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弱、消失!那尖銳的風扇嘯叫聲也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瞬間變成了低沉的、有氣無力的“嗚嗚”聲,轉速明顯慢了下來。
鐵皮腦袋上瘋狂亂閃的紅綠燈,閃爍頻率也迅速降低,最后穩定下來——綠光常亮,紅光微弱閃爍,像是進入了某種低功耗的待機狀態。整個鐵疙瘩身體都停止了之前因為處理器過載而產生的輕微震顫,僵在原地,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棚子里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冷卻凝膠那刺鼻的氣味在彌漫,以及王胖子自己如同拉風箱般粗重的喘息聲。
他心有余悸地看著被藍色凝膠糊成“阿凡達”的鐵皮腦袋,又看看手里還在滴著藍色液體的噴霧罐,腿一軟,差點一屁股坐回馬扎上。
“嚇…嚇死爹了…”王胖子抹了把額頭的冷汗(混合著油污和藍色凝膠),感覺后背都濕透了,“這處理器…也太脆了!學點東西就冒煙?這散熱…跟鬧著玩似的!兒砸,你這CPU是紙糊的嗎?還是說里面塞了個小太陽?”
他繞著鐵皮轉了一圈,確定沒有明火,也沒有再冒煙,這才稍微松了口氣。他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鐵皮那被藍色凝膠覆蓋的方腦袋。
“喂?兒砸?還活著不?吱一聲?”王胖子試探著問。
鐵皮沒有任何反應。紅綠燈保持著綠亮紅微閃的狀態,像塊沉默的石頭。
“完了…真燒壞了?”王胖子心里咯噔一下,一股涼氣從腳底板升起。這要是燒壞了主板…他上哪再淘一個“雷神-IV”去?就算淘到了…那錢…
就在王胖子開始計算要賠多少糊糊錢才能再買塊主板時——
嗡…嗡…
鐵皮身體內部傳來一陣極其微弱、如同蚊蚋般的電流嗡鳴聲。緊接著,它腦袋上的紅綠燈閃爍頻率突然加快了一下!綠光熄滅,紅光短暫亮起,然后又恢復成綠亮紅微閃的狀態。
仿佛…系統在重啟?
幾秒鐘后。
鐵皮那顆方腦袋,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剛睡醒般的遲滯感,轉動了一下。光學鏡頭(綠色)重新聚焦,落在了王胖子臉上。鏡頭表面還沾著幾滴藍色的凝膠,看起來有點滑稽。
擴音器里傳來一陣微弱的電流雜音,然后,一個帶著明顯重啟后延遲的、比平時更加生澀的電子音,斷斷續續地響起:
“爹…?”
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確定的困惑。
“哎!在呢在呢!”王胖子趕緊應道,心里一塊大石頭落了地,“嚇死爹了!還以為你CPU燒成爆米花了!感覺怎么樣?腦袋還燙不燙?要不要再噴點?”
鐵皮似乎沒完全理解王胖子的問題。它的光學鏡頭緩緩轉動,掃過地上散落的工具,最后,定格在了王胖子腳邊——那把剛剛掉在地上的內六角扳手上。
鏡頭聚焦。處理器似乎在進行某種緩慢的檢索和關聯。
突然,鐵皮那帶著藍色凝膠的方腦袋,又極其輕微地轉向王胖子,光學鏡頭(透過藍色凝膠)直勾勾地“看”著他。
然后,擴音器里,那個生澀的電子音,用一種極其緩慢、帶著明顯困惑和不確定的語氣,吐出了一個讓王胖子瞬間石化、靈魂出竅的問題:
“爹…扳…手…腰…疼…?”
棚子里,死一般的寂靜。
王胖子臉上的表情,如同被泥丸星最大的垃圾山迎面砸中!震驚!茫然!難以置信!混雜在一起,形成了一種極其精彩的、名為“我是誰我在哪我聽到了什么”的懵逼狀態!
他張著嘴,下巴頦不受控制地往下掉,眼睛瞪得溜圓,死死地盯著鐵皮!手里那罐還在滴著藍色凝膠的噴霧罐,“哐當”一聲,脫手掉在了地上,滾了幾圈,停在鐵皮的履帶腿旁邊。
“啥…啥玩意兒?!”王胖子聲音都劈叉了,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腰…腰疼?!扳手?!誰腰疼?!扳手腰疼?!”
他感覺自己CPU也快干燒了!這都什么跟什么?!扳手腰疼?!這電子兒子被凝膠糊傻了嗎?還是剛才那陣白煙把邏輯單元熏短路了?!
鐵皮似乎被王胖子激烈的反應嚇了一跳(或者說處理器又卡了一下),光學鏡頭閃爍了幾下。但它還是固執地、用那種緩慢而困惑的電子音,重復了一遍,并且這次還加上了動作——它那條纏著膠帶的銀色手臂,極其笨拙地、模仿著王胖子之前拍銹鐵號船殼的動作,對著空氣做了一個極其輕微的“拍擊”姿勢:
“爹…拍…船…殼…時……”
“扳…手…說……”
“腰…疼……”
“震…得…軸…承…要…散…了……”
“不…舒…服……”
轟——!!!
王胖子感覺一道無形的閃電,狠狠劈在了他的天靈蓋上!把他整個人從里到外劈了個通透!
扳手…說…腰疼?
震得軸承要散了?
不舒服?
鐵皮…聽到了扳手的心聲?!
它…能感覺到…工具的狀態?!
它…能理解…那些“心聲”?!
這…這怎么可能?!
王胖子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腦子里一片空白!只有鐵皮那句“扳手腰疼”和之前活動扳手在他腦子里抱怨“腰!我的老腰!震得我軸承都快散了!”的聲音,如同魔音灌耳,反復回響!重疊!交織!
他猛地回想起之前鐵皮學習時,處理器過載冒煙的場景…那龐大的信息流…不僅僅是工具的外形和功能數據…難道…難道還包括了…那些工具發出的…只有他能“聽”到的…“心聲”?!
一股寒意,夾雜著難以言喻的震驚和一絲詭異的興奮,如同電流般瞬間竄遍王胖子全身!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蹲下身,平視著鐵皮那沾著藍色凝膠、閃爍著無辜綠光的“眼睛”。聲音因為極度的震驚而變得有些沙啞和顫抖:
“你…你剛才說…扳手…腰疼?”
“你…能感覺到…它…不舒服?”
“你…能…聽到…它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