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摳門艦長與銹鐵號
- 從藍翔到星海:這個機修工路子野
- 西門不吹空調
- 5502字
- 2025-08-12 19:48:17
泥丸星棚戶區那永遠灰蒙蒙的天空下,王胖子正蹲在門檻上,手里捏著李工頭剛付的五十星幣(其中大部分是零碎銅板),一枚一枚地數著,仿佛在清點稀世珍寶。每一個硬幣的冰涼觸感,都讓他那被鐵皮坑爹、被糊糊折磨得千瘡百孔的心靈,得到一絲絲微弱的撫慰。
糊糊錢!能量塊錢!焊槍續命錢!甚至…或許還能攢點給鐵皮那漏油手臂換個正經密封圈的錢!王胖子心里的小算盤打得噼啪響,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
就在這時——
轟隆隆隆——!!!
一陣低沉、嘶啞、帶著濃重喘息和金屬摩擦噪音的引擎轟鳴聲,由遠及近,粗暴地撕裂了棚戶區沉悶的空氣!這聲音,不像老王那臺“泥丸號”拖拉機充滿蠻力的咆哮,也不像懸浮車輕盈的嗡鳴,更像是一個患了嚴重哮喘和肺氣腫的鋼鐵巨獸,在生命盡頭發出的痛苦呻吟!
緊接著,一股混合著劣質燃料燃燒不完全的焦糊味、濃重鐵銹味、以及某種…類似過期魚罐頭在高溫下發酵的酸餿氣味的怪風,猛地卷了過來!糊了王胖子一臉!
“咳咳咳…嘔…”王胖子被這突如其來的“生化武器”攻擊嗆得直咳嗽,手里的硬幣差點撒一地!他猛地抬頭,循著聲音和味道的來源望去——
然后,他看到了。
一艘…船?
或者說,一艘勉強還保留著“船”這個概念的、在泥丸星風沙中瑟瑟發抖的金屬殘骸。
它就停泊在距離“有家機修”破棚子不到二十米的一塊相對平整(相對而言)的沙土地上。體積不大,大概也就比老王那臺爆改拖拉機長個兩三倍。但它的“存在感”卻如同一個巨大的、散發著惡臭的垃圾堆!
船體?那已經不能稱之為船體了!那簡直就是一塊被宇宙射線、隕石碎片、以及無盡歲月反復蹂躪過的、巨大無比的、生了銹的鐵疙瘩!表面覆蓋的漆皮早已斑駁脫落得不成樣子,露出底下大片大片暗紅色的、如同皮膚潰爛般的銹跡!銹跡如同藤蔓般瘋狂蔓延,啃噬著金屬,留下無數坑洼和孔洞!船殼上,東一塊西一塊地打著各種形狀、大小不一的補丁!有焊接上去的金屬板(邊緣還帶著焊疤),有用鉚釘固定的裝甲碎片(鉚釘都銹得快斷了),甚至還有一塊看起來像是從廢棄廣告牌上扒拉下來的、印著模糊不清的“帝國營養”字樣的鐵皮,被幾根鐵絲胡亂地捆在船腹一個巨大的破口處,正隨著引擎的震動“哐當哐當”地搖晃著!
整艘船歪歪斜斜地停在那里,船身微微傾斜,仿佛下一秒就會因為自身重量而徹底散架。船頭位置,依稀還能辨認出一個用劣質油漆刷上去的名字——“銹鐵號”。名字旁邊,還畫著一個歪歪扭扭、笑容詭異的骷髏頭(油漆剝落了一半),仿佛在無聲地嘲諷著這艘船悲慘的命運。
王胖子看得眼皮直跳!這玩意兒…真的能飛?確定不是從哪個報廢星艦墳場里拖出來碰瓷的?
引擎的轟鳴聲終于在一陣劇烈的咳嗽般的“噗噗”聲后,艱難地熄火了。船身發出一陣“嘎吱嘎吱”的呻吟,仿佛終于可以松口氣,然后徹底癱軟在沙地上。
緊接著,船體側面一個銹跡斑斑、形狀扭曲的艙門,“哐啷”一聲,如同掉了牙的老太太張嘴般,艱難地向下打開,砸在地上,揚起一小片灰塵。
一個身影,如同幽靈般,從那黑暗的、散發著更濃烈鐵銹和霉味的艙門里鉆了出來。
這人身材干瘦,像一根在泥丸星風沙里吹了幾十年的老竹竿。穿著一身洗得發白、袖口和領口都磨出了毛邊、但依舊努力保持著筆挺(或者說僵硬)的帝國舊式艦長制服。制服上代表軍銜的肩章早已不見蹤影,只剩下兩個模糊的印子。他臉上沒什么肉,顴骨高聳,皮膚粗糙黝黑,布滿風霜刻下的深刻皺紋。一雙小眼睛卻滴溜溜地轉著,閃爍著一種與其落魄外表極不相稱的精明光芒。
他搓著那雙同樣干瘦、指節粗大的手,臉上堆砌起一種極其“真誠”、甚至帶著點諂媚的笑容,邁著小碎步,快步走到還蹲在門檻上、被“銹鐵號”震撼得忘了數錢的王胖子面前。
“哎呀呀!您就是大名鼎鼎的王師傅吧?!王大錘!王大師!”艦長(姑且這么稱呼)的聲音帶著一種夸張的熱情,如同見了失散多年的親兄弟,又像見到了財神爺下凡,“久仰大名!如雷貫耳啊!泥丸星棚戶區誰不知道您王師傅一手‘震蕩修復術’出神入化!專治各種不服!連星際裝甲板都能給您錘平嘍!厲害!實在是厲害!”他一邊說,一邊用力地豎起一根大拇指,動作幅度大得差點戳到王胖子的鼻子。
王胖子被這突如其來的馬屁拍得有點懵。他下意識地收起手里的硬幣,站起身,警惕地看著眼前這個笑得像朵干癟菊花的艦長。“你…哪位?”
“鄙人!‘銹鐵號’艦長!姓茍,茍富貴!”艦長(茍富貴)挺了挺他那干癟的胸膛,努力想擺出點艦長的威嚴,但那身破舊制服和身后那艘破船實在撐不起場面,“王師傅!您看我這‘銹鐵號’!帝國的老功臣了!當年也是跑過星域航線的!立下過汗馬功勞!現在嘛…嘿嘿…退休發揮余熱,給咱泥丸星鄉親們運點土特產啥的…”
他搓著手,小眼睛在王胖子臉上掃來掃去,笑容越發“真誠”:“這不,尋思著讓它精神精神!重新煥發一下青春!就想給它重新刷遍漆!讓它看起來…嗯…體面點!王師傅您手藝是這個!”他又豎了下大拇指,“您給個實惠價?咱都是自己人!照顧照顧?”
王胖子沒立刻回答。他瞇起眼,繞著這艘名為“銹鐵號”的金屬垃圾堆,緩緩踱起步來。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踩在歷史的塵埃和鐵銹上。
然而,就在他靠近船體的瞬間——
轟!!!
腦子炸了!!!
比在“齒輪迷城”黑市還要恐怖十倍的信息洪流!如同被壓抑了千年的怨氣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瘋狂地、無差別地、帶著滔天的憤怒和委屈,狠狠灌入了王胖子的天靈蓋!!!
首先發難的,是船尾那臺剛剛熄火、還在冒著縷縷黑煙(帶著刺鼻硫磺味)的主引擎!一個如同破鑼被敲爛、帶著無盡疲憊和憤怒的咆哮聲在他腦中炸開:
“精…神…精…神…你…個…錘…子…精…神!!!”
“喝…了…多…少…年…地…溝…油…了?!”
“跑…光…速?!喘…口…氣…都…他…媽…要…炸…缸…了!!!”
“老…子…的…活…塞…環…都…快…磨…成…粉…了!!!”
“軸…承…燙…得…能…煎…蛋…了!!!”
“再…不…大…修…就…等…著…給…老…子…收…尸…吧…艦…長…大…人…!!!”
緊接著,是船殼!那布滿銹跡和補丁的裝甲板!無數個聲音如同被驚醒的亡靈,帶著哭腔和控訴,匯聚成一片令人窒息的悲鳴浪潮:
“生…銹…了…啊……”
“穿…孔…了…啊……”
“遮…羞…布…都…快…沒…了…啊……”
“快…給…我…穿…衣…服…(噴…漆…)……”
“冷…好…冷…風…都…灌…進…來…了……”
“艦…長…摳…門…不…給…補…只…會…糊…鐵…皮……”
“我…們…要…爛…掉…了……”
船頭位置,一門歪歪斜斜、炮管都銹得快堵死了的小型自衛炮塔,發出了如同深閨怨婦般的幽怨嘆息:
“寂…寞…啊……”
“百…年…孤…獨……”
“啥…時…候…能…開…開…葷…啊……”
“打…個…流…星…也…行…啊……”
“艦…長…只…會…拿…我…當…晾…衣…架……”
“生…銹…炮…生…無…可…戀……”
信息量太大了!太雜了!太慘了!王胖子感覺自己的腦子像被塞進了一個高速運轉的垃圾粉碎機!各種金屬的哀嚎、銹蝕的呻吟、引擎的咆哮、炮塔的幽怨…交織成一曲凄慘絕倫的“銹鐵號”挽歌!震得他眼前發黑,太陽穴突突直跳,差點沒當場表演一個原地暈厥!
他猛地停下腳步,用力甩了甩頭,試圖把那些“噪音”甩出去。他深吸一口氣(結果吸進一大口帶著鐵銹和硫磺味的“風味空氣”,嗆得直咳嗽),強忍著腦仁的劇痛,伸手指著那千瘡百孔的船殼,眼神銳利如刀,直刺向還在搓著手、一臉“真誠”期待的茍富貴艦長!
“艦長!”王胖子的聲音因為信息過載和憤怒而顯得有些嘶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您管這叫‘精神精神’?就刷遍漆?!”
他猛地踏前一步,幾乎要貼到茍富貴的臉上,唾沫星子(帶著鐵銹味)差點噴對方一臉:“您看看這銹!這他媽是‘精神’嗎?這他媽是病入膏肓!癌!晚期!擴散全身那種!!”他手指劃過船殼上最大的一塊銹斑,“這銹蝕程度!底子不處理干凈!別說刷漆!您就是給它糊上一層帝國金箔!它該爛還得從里面爛出來!糊弄鬼呢?!”
茍富貴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小眼睛閃爍:“王師傅…話不能這么說…刷漆…主要是為了美觀…遮遮丑…”
“遮丑?!”王胖子聲音陡然拔高,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他猛地轉身,幾步沖到船殼一處看起來相對“平整”的區域(旁邊就是一塊用鐵絲捆著的廣告牌補丁),掄起拳頭——
咚!!!
狠狠一拳砸在了船殼上!!!
聲音沉悶!空洞!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回響!仿佛敲在了一個巨大的、內部早已腐朽的空心鐵皮桶上!
“聽見沒?!艦長!!”王胖子指著自己剛才敲擊的地方,那里甚至被他砸出了一個淺淺的凹痕(船殼薄得像紙),“聽聽這聲!里面都他媽空了!銹穿了!薄得跟張紙似的!風大點都能吹個窟窿!您這船!不是要‘精神精神’!它是要散架!要解體!要回歸宇宙塵埃了!!”
他收回拳頭,看著茍富貴那張已經有些發白的臉,伸出三根油乎乎的手指,一字一頓,如同宣判:
“三件事!”
“第一!全船除銹!不是表面刮刮!是深層!把爛肉都刮干凈!見新鐵!不然刷什么都白搭!”
“第二!船體補強!所有銹穿的地方!薄如紙的地方!都得打補丁!用厚鋼板!焊結實!不然飛起來就是空中解體!”
“第三!噴漆!用最好的!星際特級防護漆!防銹!耐腐蝕!抗輻射!不然您這錢還是省省吧!刷了也白刷!”
王胖子一口氣說完,感覺嗓子眼都在冒煙。他看著茍富貴,眼神里充滿了“你丫別想糊弄老子”的銳利光芒:
“老板!這工程量大!耗工時!費材料!最關鍵的是——廢嗓子!廢命!”
“得!加!錢!”
“氪氪金!買點正經材料!不然…”王胖子雙手一攤,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您這活兒,我接不了!我可不想哪天聽說‘銹鐵號’在近地軌道表演天女散花,零件砸下來把我這破棚子再給埋了!”
茍富貴臉上的“真誠”笑容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如同便秘般的糾結和肉痛。他搓手的速度更快了,小眼睛在王胖子和那艘破船之間來回掃視,仿佛在進行一場極其艱難的天人交戰。
“王…王師傅…”茍富貴的聲音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您…您說的都對!在理!可是…可是咱這‘銹鐵號’…它…它就是個老家伙了…跑一趟也掙不了幾個子兒…您看…這價錢…”
他伸出一根同樣干瘦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帶著一種近乎卑微的試探,在王胖子面前晃了晃:
“三…三塊錢…行不行?”
三塊錢?!
王胖子感覺自己耳朵是不是被剛才的引擎聲震聾了?還是被信息洪流沖傻了?
他猛地瞪大眼睛,用一種看外星生物的眼神,死死盯著茍富貴那張寫滿“我很窮我很真誠”的臉!
“多少?!”王胖子以為自己聽錯了。
“三…三塊錢…”茍富貴的聲音更低了,幾乎像蚊子哼哼,但眼神里卻透著一絲“我已經很大方了”的意味。
轟!!!
王胖子感覺一股邪火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燒得他頭發根根倒豎!三塊錢?!這他媽是打發叫花子呢?!不!叫花子都不帶這么侮辱人的!這簡直是把他王胖子當成了泥丸星垃圾回收站的免費義工!
他還沒來得及爆發,腦子里,那臺剛剛還在咆哮的主引擎,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發出了更加凄厲、更加悲憤的控訴:
“三…塊…錢?!”
“艦…長…你…還…是…人…嗎?!”
“老…子…喝…地…溝…油…為…你…賣…命…這…么…多…年……”
“你…就…拿…三…塊…錢…打…發…修…理…費?!”
“嗚…嗚…嗚…(模擬引擎漏氣般的哭泣聲)……”
“我…的…活…塞…環…啊……”
“我…的…軸…承…啊……”
“哭…了…真…的…哭…了……”
“機…油…都…要…流…干…了……”
引擎的“哭聲”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王胖子被氣樂了!是真的樂!怒極反笑那種樂!他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在油污臉的襯托下格外顯眼),肩膀因為壓抑的笑(或者說憤怒)而微微顫抖。
“艦長…”王胖子聲音低沉,帶著一種極度荒謬的平靜,“您這砍價功夫…是跟哪個星域的星盜頭子學的吧?出師了!絕對出師了!三塊錢?!”
他猛地指向那艘破船,手指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三塊錢?!三塊錢只夠買桶水!給您這‘老功臣’沖沖澡!沖掉點浮灰!連它身上的銹皮都蹭不掉一層!”
“您聽聽!”王胖子指著船尾還在冒煙的主引擎位置,用一種悲天憫人(實則充滿諷刺)的語氣,“您聽聽您那引擎!它都為您哭了!哭得活塞環都要掉下來了!哭得軸承都要熔化了!您就忍心拿三塊錢打發它?!”
茍富貴被王胖子這突如其來的“引擎哭了”理論給整懵了!他下意識地看向船尾,似乎真能聽到引擎在哭?他臉上的表情精彩紛呈,從驚愕到茫然,再到一絲不易察覺的心虛(可能真覺得引擎狀態不太好?),最后又變回那種苦大仇深的糾結。
“王師傅…您…您別開玩笑了…引擎怎么會哭…”茍富貴搓著手,試圖辯解。
“玩笑?!”王胖子猛地提高音量,唾沫星子差點噴茍富貴一臉,“艦長!您糊弄鬼呢?!您自己心里沒點數嗎?!您這船!再不修!別說三塊錢!您就是倒貼三塊錢!它都飛不出泥丸星大氣層!直接給您表演個空中解體!零件天女散花!到時候您就不是艦長了!是泥丸星最大號的人體流星!還是自帶鐵銹特效那種!”
王胖子的話如同連珠炮,句句誅心!配合著腦子里引擎那持續不斷的“嗚嗚”哭泣聲(還有船殼“好冷好冷”的哀鳴、炮塔“好寂寞”的嘆息),形成了一股強大的精神壓力!
茍富貴被懟得啞口無言,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看著王胖子那油污臉上毫不掩飾的“你丫別想糊弄老子”的表情,再看看身后那艘確實破得不能再破的“銹鐵號”,又摸了摸自己干癟的口袋…
最終,他如同泄了氣的皮球(比“銹鐵號”船殼還癟),肩膀垮了下來,長長地、長長地嘆了口氣,那聲音里充滿了被生活反復摩擦的辛酸和無奈。
“唉…王師傅…您…您容我再想想…再想想…”茍富貴搓著手,一步三回頭地看著他那艘破船,又看看王胖子,小眼睛里閃爍著最后一絲掙扎的精光,然后像只斗敗的公雞(瘦版),蔫頭耷腦地鉆回了那扇“哐當”作響的破艙門里。
留下王胖子一個人站在棚子外,看著那艘散發著絕望氣息的“銹鐵號”,感受著腦子里依舊喧囂的設備哀嚎,手里還捏著那五十個星幣。
他感覺,這五十星幣…好像…也不太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