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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八十”的傳承與頑固鐵板

空氣,粘稠得能擰出油來。不是機油,是愁緒和窮酸氣混合發酵的味道。

王胖子蹲在他那張快散架的小馬扎上,手里捏著半塊硬得能當兇器的壓縮餅干,小心翼翼地用牙齒刮著餅干屑。眼神卻直勾勾地盯著地上那塊巨大的、散發著冰冷金屬光澤和絕望氣息的玩意兒。

一塊星際船舷舷裝甲板。

有多大?王胖子目測了一下,感覺把自己那破棚子拆了當屋頂蓋上去都綽綽有余。有多厚?看那邊緣的厚度,王胖子覺得拿自己那把紅星合金扳手去敲,估計能把手腕震脫臼。有多慘?正中央一個巨大的、觸目驚心的凹陷!像是被某個憤怒的宇宙巨人用大腳丫子狠狠跺了一腳!邊緣扭曲變形,金屬纖維都擰成了麻花,透著一種寧死不屈的倔強。

裝甲板旁邊,站著它的主人——李工頭。一個穿著洗得發白、同樣沾著油污的工裝,身材瘦小,愁眉苦臉得仿佛剛被泥丸星稅務局查了水表的中年男人。他搓著手,眼神在王胖子和那塊裝甲板之間來回游移,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

“王…王師傅…您看…這…這還能救嗎?新船…新船等著下水呢…工期緊…上頭催得急…預算…預算又實在是…”他后面的話沒說完,但那搓手的頻率和臉上深刻的褶子,已經把“窮”字刻在了腦門上。

王胖子沒吭聲,他把最后一點餅干屑舔干凈(差點把舌頭刮破皮),慢悠悠地站起身。他沒立刻去看那裝甲板,而是先走到角落里,拿起他那把油光锃亮、陪伴他多年、敲過無數硬骨頭的紅星合金扳手。扳手入手沉甸甸的,帶著熟悉的冰涼觸感,仿佛能給他注入一絲力量。

他這才踱步到那塊巨大的裝甲板前。沒急著動手,先繞著它轉了一圈。腳步沉穩,眼神銳利,像一頭巡視自己領地的老狼。

他伸出沒拿扳手的那只手,屈起指關節,對著裝甲板凹陷邊緣一處相對“平整”的地方,“咚!咚!咚!”不輕不重地敲了三下。

聲音沉悶,短促,帶著一種金屬特有的回響。

幾乎是同時,王胖子的腦子里,如同被丟進了一塊燒紅的烙鐵,炸開一個極其暴躁、充滿戾氣、仿佛被踩了尾巴的鋼鐵巨獸般的咆哮!

“敲?!敲你大爺敲??!”

“硬!老子死硬!!”

“不服??!”

“就憑你?!小胳膊小腿兒!拿根燒火棍就想整老子?!”

“做夢?。 ?

“滾蛋??!”

“老子寧折不彎?。 ?

“有種來啊??!”

這心聲!這氣勢!這寧死不屈的倔強!王胖子差點沒被這撲面而來的金屬怨氣給掀個跟頭!這哪是塊破裝甲板?這分明是個被生活捶打了無數遍、但依舊梗著脖子不服輸的鋼鐵老光棍!

王胖子嘴角一咧,非但沒被嚇退,反而露出一種棋逢對手、將遇良才的興奮笑容!他掂了掂手里的紅星扳手,眼神里燃起一股久違的、屬于藍翔鈑金佬的熊熊戰意!

“呵!”王胖子嗤笑一聲,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裝甲板那無聲的咆哮,“硬?死硬?不服?”

他抬起頭,看向旁邊一臉愁苦、眼神里帶著七分懷疑三分期待的李工頭,臉上掛著一種“多大點事兒”的云淡風輕,下巴微微揚起,帶著鈑金佬特有的、深入骨髓的驕傲:

“老板,就這?”

他伸出油乎乎的手指,點了點那塊巨大的凹陷,語氣輕松得像在談論晚飯吃啥:

“小意思!”

“知道咱藍翔鈑金佬的尊嚴是啥不?”王胖子猛地提高音量,如同在宣告某種神圣的誓言,聲音在狹小的棚子里回蕩,“專!治!各!種!不!服!!”

“兒砸!”王胖子一聲斷喝!

角落里,正努力用那條新換的銀色手臂(經過王胖子連夜用撿來的密封膠帶和強力膠水糊住漏油點,暫時穩住了)練習“抓握空氣”的鐵皮,瞬間如同接到軍令的士兵!它那顆方腦袋上的綠光猛地亮起!紅光也穩定閃爍!履帶腿和細高跟管腿同時發力,發出“嘎吱”和“嘚嘚”的混合聲響,以一種雖然笨拙但絕對稱得上“全力以赴”的姿態,哐當哐當地沖了過來!

“扶穩了!頂住右下角!”王胖子精準指揮。

鐵皮沒有絲毫猶豫,立刻用它那相對結實的履帶腿支撐身體重心,然后伸出那條剛修好、還纏著幾圈膠帶的銀色手臂,用盡全力(伺服馬達發出低沉的嗡鳴),死死地頂在了裝甲板凹陷區域的右下角!整個鐵疙瘩身體都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起來,發出“嘎吱嘎吱”的金屬摩擦聲。

“爹…頂…住…”擴音器里傳來帶著雜音但異常堅定的電子音。

王胖子滿意地點點頭。他不再看李工頭那寫滿“你確定?”的表情,目光重新聚焦回那塊散發著“不服”氣息的裝甲板上。

他深吸一口氣!

這口氣,吸得極其悠長,極其深沉!仿佛要將整個泥丸星棚戶區那渾濁的空氣都吸進肺里!他的胸腔肉眼可見地鼓脹起來!肚子也微微前挺!整個人如同一個正在充氣的人形氣囊!

然后,他雙腳猛地分開!左腳在前,右腳在后!膝蓋微曲!腰背下沉!一個標準的、如同扎根大地的藍翔鈑金佬祖傳馬步!瞬間成型!動作干凈利落,帶著一種千錘百煉的韻律感!

棚頂的破帆布似乎感受到了下方凝聚的某種力量,發出輕微的“嘩啦”聲:

“年輕人…憋大招呢?悠著點…我這老骨頭經不起折騰…”

王胖子握緊了手中的紅星合金扳手!那冰冷的金屬仿佛與他血脈相連!他眼神銳利如鷹隼,死死鎖定在凹陷邊緣一處最頑固的凸起褶皺上!

接著,他嘴唇微動,喉嚨深處發出一串低沉、模糊、仿佛來自遠古戰場的咒語!那不是帝國通用語,也不是泥丸星方言,而是一種……帶著濃厚東方神秘色彩的音節!如同某種失傳已久的、專門用來鎮壓鋼鐵邪祟的秘法!

“八十!八十!八十!給爺開——?。?!”

最后三個字,如同驚雷炸響!帶著破鑼嗓子被逼到極限的嘶啞和穿透力!瞬間撕裂了棚子里沉悶的空氣!

伴隨著這聲震耳欲聾的戰吼!

王胖子全身的力量!從腳底板蹬地發力!順著小腿、大腿、腰胯、脊椎、肩膀、手臂!如同被壓縮到極致的彈簧,又如同奔涌的鋼鐵洪流!層層傳遞!最終匯聚到那高高揚起的、閃耀著暗紅色金屬光澤的紅星合金扳手上!

嗚——!

扳手帶著撕裂空氣的厲嘯!劃出一道沉重、霸道、充滿暴力美學的弧線!

Duang——?。。?!

一聲沉悶到足以震碎心臟的巨響!如同萬噸巨錘砸在了亙古不化的頑石之上!

火星!如同被激怒的螢火蟲群!瞬間從扳手與裝甲板的撞擊點瘋狂爆射而出!四散飛濺!在昏暗的棚子里劃出一道道短暫而刺目的光痕!

整個棚子都仿佛被這一擊撼動了!地面微微一震!棚頂的灰塵如同瀑布般“簌簌”落下!帆布棚頂發出驚恐的尖叫:

“哎喲!我的老腰!灰!全是灰!要塌了要塌了!年輕人!收著點力?。。 ?

那塊巨大的裝甲板!在王胖子這石破天驚的一擊之下!發出了如同瀕死巨獸般的痛苦呻吟!整個板面都肉眼可見地劇烈震顫了一下!被鐵皮死死頂住的右下角更是發出“嘎吱”一聲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

鐵皮的身體被這股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得猛地一晃!履帶腿“嘎吱”一聲向后滑了半步!但它那條銀色手臂依舊死死頂著!方腦袋上的紅綠燈瘋狂閃爍!擴音器里發出急促的電子音:

“頂…住…爹…加…油…”

再看那被擊中的位置!

那處原本頑固凸起的褶皺!竟然……被硬生生砸下去了一小塊!雖然只有指甲蓋大?。〉菆杂驳慕饘俦砻?,清晰地留下了一個帶著紅星扳手特有棱角的、深深的凹痕!

“臥……槽……”

“疼……”

“你……來……真……的……”

“不……服……”

“再……來……啊……”

裝甲板的心聲,從最初的狂暴咆哮,瞬間變成了帶著震驚和劇痛的斷續呻吟!但那股子“不服”的勁兒,似乎更盛了!

王胖子根本不給它喘息的機會!第一擊的余音還在棚子里回蕩,他那如同戰鼓擂動般的吼聲再次炸響!

“八十!八十!八十!給爺開——?。?!”

Duang——?。。?!

第二錘!比第一錘更快!更猛!更狠!力量傳遞更加流暢!落點精準無比!緊挨著第一錘砸出的凹痕邊緣!

火星再次爆開!灰塵再次飛揚!裝甲板再次發出痛苦的呻吟!那處褶皺又被砸平了一小塊!

“八十!八十!八十!給爺開——?。。 ?

Duang——?。。?!

第三錘!接踵而至!如同狂風暴雨!毫不停歇!力量疊加!氣勢如虹!

李工頭站在一旁,整個人都看傻了!他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帝國標準能量塊!眼睛瞪得比他那破工裝上的扣子還圓!下巴頦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仿佛隨時會脫臼砸到腳面!

他看到了什么?!

那個看起來胡子拉碴、穿著油污工裝、蹲在破棚子里啃壓縮餅干的王胖子,此刻如同戰神附體!每一次掄錘!每一次怒吼!都帶著一種開山裂石、撼天動地的恐怖力量!那沉重的紅星扳手在他手里,仿佛輕若無物,又重若千鈞!每一次落下,都精準地敲擊在裝甲板最頑固的節點上!

那巨大的、讓他絕望的凹陷,竟然……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一點點……錘平?!

火星在他眼前飛濺!灰塵落了他滿頭滿臉!震耳欲聾的“Duang!Duang!”聲和“八十!八十!”的吼聲如同魔音灌耳!但他完全顧不上這些!他的眼睛死死盯著那塊裝甲板!看著那猙獰的褶皺在王胖子那近乎野蠻的、卻又帶著奇異韻律的敲擊下,如同被馴服的烈馬,一點點變得平整!雖然留下了無數深刻的、如同勛章般的錘痕,但……它真的在恢復!

“臥…臥槽……”李工頭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干澀的喉嚨里擠出兩個充滿震驚和難以置信的音節,“王…王師傅…您這…您這…這是藍翔秘傳的…震蕩修復術???!”

他感覺自己貧瘠的詞匯庫根本無法形容眼前這超越他認知的一幕!這哪里是修東西?這分明是神跡!是暴力美學登峰造極的體現!

王胖子根本沒空搭理他。他全身心沉浸在一種奇特的專注狀態里。汗水早已浸透了他那件破舊的工裝背心,順著額頭、臉頰、脖頸小溪般流淌,在下巴處匯聚,滴落在滾燙的裝甲板上,發出“滋啦”一聲輕響,瞬間蒸發。他的手臂肌肉賁張,每一次揮錘都帶動全身的力量,呼吸如同拉動的風箱,粗重而灼熱。只有那“八十!八十!八十!”的吼聲,如同永不疲倦的戰歌,一聲高過一聲,帶著一種近乎癲狂的執著!

Duang!Duang!Duang!

錘聲!吼聲!火星!灰塵!金屬的呻吟!鐵皮履帶腿的摩擦聲!伺服馬達的嗡鳴!還有棚頂帆布驚恐的抱怨!交織成一曲原始、粗獷、卻又充滿力量感的交響樂!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十錘,也許是上百錘。

王胖子最后一聲“八十!給爺開——!?。 钡呐穑缤谋M了他最后一絲力氣!

Duang——?。。。?

最后一錘!帶著雷霆萬鈞之勢!狠狠砸在凹陷中心最后一點頑固的凸起上!

火星最后一次猛烈爆發!

整個裝甲板發出一聲悠長、沉悶、仿佛終于認命般的金屬哀鳴!

嗡——!

震顫停止!

王胖子保持著揮錘的姿勢,胸膛劇烈起伏,汗水如同雨下,滴落在已經變得滾燙的扳手上,發出“滋滋”的聲響。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熱的鐵腥味。

鐵皮也如同虛脫般,銀色手臂微微顫抖,履帶腿支撐著身體,方腦袋上的紅綠燈光芒都暗淡了不少。

再看那塊巨大的星際船舷舷裝甲板!

中央那觸目驚心的巨大凹陷……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相對平整的金屬表面!雖然布滿了密密麻麻、如同繁星般的深刻錘痕,雖然邊緣還有些細微的扭曲尚未完全復原,但整體形狀已經恢復!從一塊被踩扁的廢鐵,重新變回了一塊能用的裝甲板!

“服…了……”

“真…服…了……”

“藍…翔…牛…逼……”

“鈑…金…佬…惹…不…起……”

“疼…死…老…子…了……”

裝甲板的心聲,充滿了疲憊、疼痛,以及一種被徹底打服后的敬畏。

王胖子緩緩直起腰,將沉重的紅星扳手“哐當”一聲杵在地上,支撐著有些發軟的身體。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和油污混合的液體,看向旁邊已經徹底石化、嘴巴張得能塞進扳手的李工頭。

他咧開嘴,露出一個因為用力過度而顯得有些疲憊,卻又充滿了無與倫比的自豪和“技術碾壓”快感的笑容。汗水浸濕的頭發貼在額角,眼神卻亮得驚人。

“藍翔鈑金,”王胖子喘著粗氣,聲音沙啞卻擲地有聲,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金屬的回響,“專!治!不!服!”

他頓了頓,看著那塊恢復“尊嚴”的裝甲板,又看看李工頭,臉上那高深莫測的笑容里,適時地摻入了一絲“奸商”的狡黠:

“老板,活兒干完了!承惠,50星幣!手工費貴是貴了點,畢竟廢嗓子!這嗓子沒個三五天養不回來!”

他指了指自己那因為持續怒吼而變得通紅的脖子,一副“你看我付出多大代價”的表情。

李工頭這才如夢初醒!他猛地撲到那塊裝甲板前,顫抖著手,小心翼翼地撫摸著那布滿錘痕卻已然平整的表面,感受著那冰冷的金屬觸感,臉上愁苦的表情如同冰雪消融,瞬間被巨大的驚喜和敬畏取代!

“值!太值了!王師傅!神技!簡直是神技?。 崩罟ゎ^激動得語無倫次,手忙腳亂地從懷里掏出一個臟兮兮的錢袋,數出五十個星幣(其中不少是零碎銅板),恭恭敬敬地雙手奉上,“加錢!這手藝值加錢!下次…下次有活還找您!絕對找您!”

王胖子毫不客氣地接過那沉甸甸(相對而言)的錢袋,感受著金屬硬幣那冰涼的觸感,心里樂開了花!糊糊錢!能量塊錢!焊槍續命錢!有著落了!

他沒注意到的是。

角落里,鐵皮那條銀色的機械臂V1.0,正緩緩地、極其輕微地模仿著王胖子剛才揮錘的動作。它那條纏著膠帶的手臂關節,隨著模仿微微彎曲、伸展。方腦袋上的綠色光學鏡頭,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全程聚焦在王胖子揮錘的軌跡、發力的姿態、以及那一聲聲充滿力量的“八十!”吼聲上。

處理器內部,數據流無聲地高速運轉著,記錄著每一個角度,每一次發力,每一聲吶喊的節奏。

“爹…動作…記錄…”

“力量…傳遞…分析…”

“節奏…八十…八十…”

“學習…模式…啟動…”

棚子里,彌漫著金屬冷卻的余溫、汗水的咸味、以及星幣碰撞的清脆聲響。王胖子看著手里的錢袋,咧著嘴笑。鐵皮則在角落,默默地、笨拙地,開始了它作為“藍翔鈑金”傳承者的第一步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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