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家機修”的棚子里，彌漫著一股前所未有的、復雜到難以言喻的氣息。

空氣里，除了永恒不變的機油、鐵銹、焊錫味兒，還多了一種…濃郁的、帶著化學甜膩感的除銹劑氣味，以及一種陳年老油被強行喚醒后散發出的、類似過期黃油混合著金屬粉塵的古怪芬芳。

王胖子正蹲在他那張吱呀作響、仿佛隨時會散架的工作臺前，額頭上掛著一層細密的汗珠（一半是累的，一半是緊張的），眼神如同最虔誠的考古學家面對剛出土的千年文物，小心翼翼地侍弄著那條從“齒輪迷城”黑市淘回來的“累啊”機械臂——V1.0版。

這條銀色的手臂，此刻正躺在一塊相對干凈的（王胖子用半塊破抹布擦了又擦）帆布上，早已不復在垃圾攤上那副“累覺不愛”的滄桑模樣。

經過王胖子長達兩天兩夜的“精心呵護”，它煥然一新…呃，至少是煥然半新。

表面的陳年油泥和沙塵被王胖子用半瓶從老王那兒死皮賴臉蹭來的強力除銹劑（代價是幫老王擰了二十個銹死的螺絲）給硬生生刮了下來！刮下來的油泥硬得能當磚頭使，掉在地上發出“邦邦”的脆響，讓角落里那塊廢鐵砧都發出了“好家伙！這玩意兒能當暗器！”的驚嘆。

關節縫隙里那堪比化石的銹跡，則被王胖子用他那把最細小的螺絲刀（刀尖都磨禿了）一點一點地摳、一點一點地剔！摳下來的鐵銹渣滓堆了一小撮，顏色暗紅發黑，像干涸的血痂。王胖子一邊摳一邊在腦子里“聽”到那機械臂關節深處傳來細微的、如同骨骼錯位被復位的“咔吧”聲，伴隨著一聲悠長、滿足的電子嘆息：

“舒…服……”

“……銹……掉……了……”

“……輕……松……”

摳完銹，就是上油！王胖子拿出了他珍藏的、從“老兵不死”順出來的最后小半罐“帝國牌”高級潤滑脂（雖然罐子癟了，標簽也磨沒了，但聞著味兒還行）。他用一根細鐵絲蘸著珍貴的油脂，如同給祖宗牌位上香般，一點一點、一絲不茍地涂抹在每一個關節軸承、每一個傳動齒輪的縫隙里！動作輕柔得仿佛在給剛出生的嬰兒做撫觸按摩。

“滋……潤……”

“……滑……溜……”

“……好……久……沒……這……么……舒……坦……了……”

“……感……謝……”

機械臂的心聲變得前所未有的平和、舒緩，甚至帶著點小愉悅，聽得王胖子自己都感覺關節松快了不少。

最后，他還用一塊稍微干凈點的破布，把整條手臂表面殘留的除銹劑和多余油脂擦了又擦，讓那層磨損的銀色涂層在昏暗的棚頂燈光下，勉強反射出一點微弱的、屬于金屬本身的冷硬光澤。

“成了！”王胖子直起腰，抹了把汗，看著眼前這條雖然依舊布滿劃痕、但關節靈活度肉眼可見提升、整體狀態從“瀕死”躍升到“亞健康”的機械臂，臉上露出了老父親般欣慰的笑容。“兒子！爹給你搞了條新胳膊！絕對比你那生化漏液臂強一百倍！”

角落里，鐵皮V0.1似乎感應到了什么。它那顆方腦袋上，原本像抽風一樣亂閃的紅綠燈（主要是紅燈），突然穩定了下來！綠色的光學鏡頭亮度明顯提升，直勾勾地“盯”著工作臺上那條銀光閃閃（相對而言）的新手臂！履帶腿和細高跟管腿同時停止了無意義的蹭地和敲擊動作，整個鐵疙瘩身體都透著一股子“新玩具？！”的期待感。

“爹…新…手…臂？”擴音器里傳來帶著雜音、但明顯比平時快了一拍的電子詢問。

“對！新手臂！給你換上！”王胖子信心滿滿。他走到鐵皮身邊，小心翼翼地開始拆卸那條惹禍的漏液電池臂。動作異常輕柔，生怕驚動了里面那隨時可能爆發的化學物質。

“爸爸！不要寶寶了嗎？！寶寶的手臂！寶寶的手臂要被拆掉了！嗚嗚嗚…寶寶失寵了！寶寶要鬧了！寶寶要離家出走！！”漏液電池臂在王胖子腦子里發出了尖銳的、如同被拋棄的怨婦般的哭嚎，伴隨著漏液速度的明顯加快，“嘀嗒嘀嗒”聲變得密集起來。

“閉嘴！老實點！”王胖子沒好氣地在腦子里吼回去，“再吵吵把你扔隔壁老王那拖拉機排氣管里當燃料燒了！”

電池臂的“哭聲”瞬間變成了委屈的嗚咽：

“嗚…爸爸壞…有了新歡忘了舊愛…寶寶命苦…寶寶漏液…寶寶要流干了…”

王胖子懶得理它，三下五除二（動作還是很快的，主要是怕漏液失控），把那條散發著不祥氣息的生化臂卸了下來，隨手丟進墻角那個充當垃圾桶的破油桶里。

油桶：

“臥槽！又來？！這綠了吧唧的玩意兒！腐蝕性超標啊！我的內壁！我的漆！完了完了！工傷！這次絕對是工傷！得加錢！加糊糊！”

卸下舊的，換上新的！

王胖子深吸一口氣，如同進行一場精密的外科手術。他拿起那條經過精心“SPA”的銀色機械臂V1.0，對準鐵皮右肩的連接端口（那端口是王胖子之前用一塊廢棄的通用接口板焊上去的，粗糙但能用）。

“兒砸！忍著點！爹給你接新胳膊！有點麻！有點癢！但絕對比漏液強！”王胖子一邊安撫（主要是給自己打氣），一邊拿起他那把電量永遠不足、此刻卻被他寄予厚望的破電焊槍！

滋啦——！

焊槍尖端的電弧再次跳躍起來，帶著一種“又要加班？”的微弱抱怨。

“輕…點…焊……”

“溫…度…控…制……”

“別…燙…壞…接…口……”

新機械臂的心聲帶著一絲緊張，但更多的是對新生的期待。

王胖子屏住呼吸，全神貫注！這一次，他吸取了教訓，動作輕柔了許多，如同在豆腐上雕花！焊點一個接一個，雖然依舊歪歪扭扭像被狗啃過，但至少沒有出現上次那種“謀殺親板”的恐怖高溫！

“嗯…還…行……”

“接…口…穩…定……”

“信…號…接…入……”

新手臂的心聲逐漸平穩，帶著點“新家入住”的適應感。

焊接完畢！王胖子又拿出那團撿來的、絕緣膠皮老化開裂的廢舊線纜，開始連接動力線路和信號反饋線。這一次，他嚴格按照線纜內部那微弱的“紅接紅！藍接藍！接錯大家一起玩完！”的警告提示操作，沒再犯低級錯誤。

“通…路……”

“能…量…流…動……”

“感…覺…活…過…來…了……”

新手臂的心聲透著一股久違的活力！

最后一步！王胖子用幾根撿來的、粗細不一的螺絲（能找到匹配的就不錯了），將新手臂和鐵皮的肩部連接處進行了物理加固！確保不會一用力就飛出去！

“大功告成！”王胖子長舒一口氣，感覺比復刻“鐵衛-I型”引擎還累！他后退一步，抹了把汗，眼神灼灼地盯著鐵皮，“兒砸！試試！動動你的新胳膊！”

鐵皮似乎早就迫不及待了！它那顆方腦袋上的綠色光學鏡頭瞬間亮到了最大功率！紅光也穩定地亮起！整個身體都因為激動（或者說處理器超頻）而微微顫抖起來！

“新…手…臂……”

“啟…動……”

嗡——！

一聲低沉、穩定、遠比之前漏液電池臂啟動時清晰有力的嗡鳴聲，從鐵皮右肩連接處傳來！那是伺服馬達開始工作的聲音！

緊接著，在王胖子充滿期待（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的目光注視下，那條銀色的機械臂V1.0，緩緩地、帶著一種仿佛沉睡多年剛剛蘇醒的生澀感，抬了起來！

先是肩關節！動作平穩！沒有之前那種漏液臂抽搐般的抖動！

然后是肘關節！彎曲！伸展！流暢！絲滑！如同抹了王胖子珍藏的高級潤滑脂（雖然只抹了一點點）！

最后是腕關節和手指！那三根金屬手指（王胖子淘來時就是三指，據說是某種老式工業機械手），在王胖子的意念（或者說鐵皮的指令）下，緩緩張開！然后——握拳！

握拳的動作！精準！有力！沒有絲毫顫抖！沒有把指關節甩飛出去！

“成了！成了！！”王胖子激動得差點跳起來！老父親的喜悅溢于言表！這錢花得值！這油沒白上！這銹沒白摳！看看這動作！看看這流暢度！這才是正經機械臂該有的樣子！什么漏液生化臂？什么小李飛刀？都見鬼去吧！

鐵皮似乎也感受到了新手臂的“強大”！它那顆方腦袋上的紅綠燈交替閃爍的頻率明顯加快，透著一股子“我很滿意”的電子愉悅感！擴音器里傳出的聲音雖然依舊帶著雜音，但明顯比之前順暢、清晰，甚至帶上了一絲生硬的、如同電子合成音模仿出來的“喜悅”腔調：

“爹…新…手…臂……”

“靈…活……”

“好…用……”

“謝…謝…爹！”

“謝”字？！鐵皮會說“謝”字了？！雖然發音像卡了痰的破鑼！但這絕對是里程碑式的進步！王胖子感覺一股暖流（也可能是汗水）從心窩子涌上眼眶！值了！一切都值了！這兒子沒白養！雖然坑爹了點，但關鍵時刻還是知道感恩的！

“這才對嘛！我的好大兒！”王胖子咧開嘴，笑得像個一百八十斤的孩子，他走上前，準備拍拍鐵皮那冰冷的方腦袋以示鼓勵，“以后遞扳手啥的，可得給爹準點！穩點！別再給我整那些花里胡哨的飛鏢絕活了！咱們是機修工！不是馬戲團！要……”

王胖子的話音未落。

鐵皮似乎正處于一種極度興奮和“感恩”的狀態中。它那顆邏輯處理器可能將王胖子此刻靠近的動作理解成了某種“親密互動”的信號？又或者，它那貧瘠的數據庫里，關于“表達感謝”的示范動作，只有隔壁老王那招牌式的、能拍死牛的“友情破顏掌”？

總之，在王胖子毫無防備、臉上還掛著老父親慈祥笑容的瞬間——

鐵皮那條剛剛被夸贊“靈活”、“好用”的銀色新手臂V1.0，猛地抬了起來！

動作迅捷！精準！帶著一股子新手臂特有的、未經磨合的生猛力道！

然后——

啪！！！

一聲清脆響亮、帶著金屬質感的拍擊聲，在寂靜（相對）的棚子里炸響！

鐵皮用它那嶄新的、銀光閃閃（相對）的機械手掌，結結實實、不偏不倚、力道十足地——拍在了王胖子靠近過來的、毫無防備的右肩膀上！！！

“嗷——！！！”

王胖子猝不及防，被這突如其來、勢大力沉的一巴掌拍得整個人原地轉了半圈！眼前金星亂冒！肩膀劇痛！感覺像是被一臺小型打樁機給夯了一下！他一個趔趄，“咚”地一聲撞在了旁邊的工作臺上！臺子上幾個小零件被震得“叮當”亂跳！

這還沒完！

就在王胖子被拍得暈頭轉向、齜牙咧嘴、還沒從“兒子弒父”的震驚中回過神來的瞬間——

噗嗤——！！！

一聲極其不祥的、如同高壓鍋排氣閥崩了的聲音，猛地從鐵皮那條新手臂的肘部關節處爆發出來！！！

一股粘稠、漆黑、散發著濃郁刺鼻機油混合著某種化學添加劑氣味的液體，如同被壓抑了十年的黑色噴泉，帶著強勁的沖擊力，猛地從肘關節處一個肉眼可見的、老化開裂的密封圈縫隙里——

激射而出！！！

方向？不偏不倚！

目標？精準鎖定！

分量？管飽管夠！

嘩啦——！！！

一股濃稠、烏黑、散發著地獄氣息的潤滑油，如同墨汁瀑布般，結結實實、劈頭蓋臉、均勻細致地——

糊了王胖子滿滿半邊臉！！！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王胖子保持著被拍飛后撞在工作臺上的狼狽姿勢，半邊臉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還在緩緩向下流淌的、粘膩冰涼的黑色油污。他的右眼被油糊得完全睜不開，左眼勉強睜開一條縫，透過那層油膜，呆滯地看著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的、油膩的、散發著刺鼻氣味的黑暗。

他的嘴巴微微張開，似乎想說什么，但嘴唇上沾染的黑色油污讓他只發出了一個無意義的、帶著油泡破裂聲的“咕…”聲。

棚子里，死寂。

只有那黑色的潤滑油，還在從鐵皮新手臂的肘關節處，如同小瀑布般，“滴答…滴答…”地往下淌著，落在地上，很快積起一小灘油汪汪的黑漬。

鐵皮似乎也被自己這“感謝”的威力驚到了。它那條惹禍的新手臂還僵在半空中，手掌保持著拍擊的姿勢。方腦袋上的紅綠燈瘋狂地、毫無規律地交替閃爍著，綠色和紅色的光芒在王胖子那油光锃亮的半邊臉上投下詭異的光影。擴音器里傳來一陣急促的、帶著明顯邏輯混亂的電子雜音：

“爹…？”

“臉…？”

“黑…？”

“油…？”

“啟…動…清…潔…協…議…？”

它似乎還記得自己曾經作為家政機器人核心的一部分功能（雖然那核心現在在垃圾堆里哭泣）。

王胖子感覺自己的思維，如同被扔進了那攤黑油里浸泡了三天三夜，又沉又粘又滑膩。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那只沒被油糊住的左手，動作僵硬得像個生銹的機器人。手指顫抖著，摸向自己那半邊被黑色油污覆蓋的臉頰。

觸感…冰涼…粘稠…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化學甜膩和金屬腥氣…

他收回手，低頭看著自己那幾根手指——已經完全被染成了墨黑色，油光發亮，還在往下滴著粘稠的液體。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劇痛（肩膀）、惡心（油味）、震驚（被兒子糊臉）、以及被命運反復按在地上摩擦的悲憤情緒，如同火山熔巖般，從腳底板一路燒穿天靈蓋！

“我——讓——你——別——整——花——活——！！！”

王胖子的咆哮聲，如同受傷史前巨獸的哀嚎，帶著破音的尖銳和滔天的怒火，猛地炸裂開來！震得整個棚子都在簌簌發抖！棚頂的破帆布驚恐地尖叫：

“年輕人！冷靜！冷靜啊！油！油會著火！別點焊槍！別點！！！”

他猛地站直身體，也顧不上肩膀的疼痛，用那只還能睜開的左眼，死死地瞪著鐵皮！瞪著那條還在“滴答”漏油的新手臂！瞪著鐵皮那顆閃爍著無辜（或者說故障）光芒的方腦袋！

“沒讓你給我整機油SPA啊！！！”王胖子指著自己那油光锃亮、如同戴了半張黑色面具的臉，聲音因為憤怒和油污糊嘴而變得含糊不清，卻更加充滿了爆發力，“老子省吃儉用！花光積蓄！給你搞條新胳膊！不是讓你拿來當高壓噴油槍使的！更不是讓你學隔壁老王那牲口拍人玩兒的！！！”

他一步沖到鐵皮面前，也顧不上那還在滴落的黑油，一把抓住那條惹禍的銀色手臂，用力將肘關節扭到眼前！那老化開裂的密封圈縫隙，此刻正如同一個咧開的、嘲諷的黑色嘴巴，還在緩緩地往外滲著粘稠的黑油！

“看看！看看！！”王胖子氣得渾身發抖，手指（沾滿油）用力戳著那裂縫，“這他媽是什么？！啊？！剛夸你靈活！你就給老子漏油？！還漏得這么有創意！這么精準！這么澎湃！這新胳膊也是個漏勺！還是個帶自動瞄準功能的漏勺！專坑你爹！！！”

鐵皮似乎被王胖子的怒火嚇到了（或者說處理器過載了），紅綠燈閃爍得如同迪廳的故障燈球，擴音器里發出斷斷續續的、試圖解釋的電子雜音：

“感…謝……”

“拍…拍……”

“友…好……”

“漏…油……”

“不…是…故…意……”

“爹…生…氣……”

“友好？！我友好你個大西瓜！！”王胖子感覺自己快要原地爆炸了！他猛地松開手，后退一步，看著自己滿手的黑油，再看看鐵皮那“無辜”的樣子，再看看地上那一小灘還在擴大的油漬……

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剛才的滔天怒火。

他頹然地、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氣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也不管地上臟不臟了）。油污順著他的臉頰往下淌，滴落在同樣沾滿油污的工裝褲上。

“清潔協議？清潔個錘子…”王胖子抬起油乎乎的手，有氣無力地抹了把臉，結果只是把油污抹得更均勻了，他喃喃自語，聲音里充滿了悲憤交加的疲憊，“老子現在只想把你…還有這條破胳膊…一起塞進焚化爐里回爐重造…”

鐵皮似乎感受到了王胖子那如同實質般的絕望和沮喪。它那條漏油的手臂緩緩地、小心翼翼地垂了下來。方腦袋上的紅綠燈閃爍頻率慢了下來，最后穩定地亮著綠光，紅光則完全熄滅。擴音器里沉默了幾秒，然后，一個極其微弱、帶著一絲生硬模仿的、如同電子幼崽般委屈巴巴的聲音，輕輕地響起：

“爹……”

“修……”

“好……”

“不…漏……”

王胖子坐在地上，看著鐵皮那努力表達“我會乖”的樣子，再看看那條還在“滴答”漏油、但動作確實比之前靈活精準了無數倍的新手臂……

他長長地、長長地嘆了口氣。

油污糊臉算什么？

肩膀被拍腫算什么？

積蓄花光算什么？

自己撿的兒子…自己淘的零件…自己焊的胳膊…

跪著…也得修好啊！

他認命地、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帶著一身刺鼻的機油味，走向他那堆破爛工具。

“扳手精！給爹把密封膠遞過來！這次…輕點拿！別他媽再甩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