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元鼎四年(公元前113年),冬十月,武帝自夏陽東幸汾陰,祭拜后土。
秋風蕭瑟,萬木搖落。
帝與群臣飲宴樓船,行至中流,乃作《秋風》辭,其辭有“少壯幾時兮奈老何”之嘆。
酒酣之際,帝顧謂群臣道:“漢有六七之厄,法應再受命,宗室子孫誰當應此者?六七四十二代漢者,當涂高也。”
學宮有《春秋讖》《春秋緯》,此類圖書,皆無限制,其中也道:“漢家九百二十歲后,以蒙孫亡,授以承相。代漢者,當涂高也?!?
自從此讖言問世以來,利用此讖構亂者,不在少數。
董卓之亂后,就有李傕、闕宣先后以此讖造勢。
今歲又有袁術。
一般來說,當涂高者有三種解釋:
身高,光武帝就鄙視了蜀中公孫述的身高;
名字,名字叫做涂高,或者含有涂高含義的人,袁術就認為自己的名字“公路”應符此命;
建筑,路邊高大無比的建筑,比如魏闕。
但在一部分災異學者中,卻認為“涂高”并不一定是人族,怪異不可以嗎?
若是怪異代漢,不僅僅對漢室,對天下也是災難。
這種說法,漸漸成為災異學的主流。
諸多大家,對袁術的倒行逆施大加抨擊,原因就在于此。
“當涂高,當涂高?!甭非逶撇唤麚u頭輕笑。
學宮記錄了一頭叫“憂”的怪獸,只站在當道。
武帝東游經過函谷關就遇到一頭。
他身高數丈,形狀如同牛一般,一雙青眼灼灼發光。
東方朔說,這只怪異叫做【憂】。
憂是患所生,是秦代監獄冤魂所化。
東方朔命令取來酒澆下去,此怪便當場解體。
若是推薦一位當涂高者,這怪異是不是榜上有名?
【憂】大帝,上皇為【患】?
一陣風吹入室內,火光明滅。
路清云收好壺公符,便回到臥房。
在他所沒有注意到的地方,符牌上的一道紋路,隱約閃爍著怪異的光芒。
……
第二日,學宮。
五經之學依舊是學宮教育的基礎。
五經之中,孔明所習有《韓詩》、《古文尚書》、《周官》、《禮記》、《京氏易》、《公羊春秋》、《左氏春秋》等。
不同的其實是六藝之中,學宮的六藝之學,基于劉向、劉歆父子所作的《七略》,涵蓋極其廣泛。
孔明所習有《諸子》、《九章算術》、《律令》、《六藝略》、《三統歷》、《劍道三十六篇》等等。
“孔明?”
“居然是孔明?”
“孔明莫不是走錯地方了?”
學宮的教室稱為堂。
“問劍堂”在東廊。
路清云走入問劍堂時,便聽見眾位師弟一片嘩然。
“孔明師兄,何謂‘手不能順心’?”一個胖胖的師弟笑問。
眾人頓時哄笑起來。
這是當年劍學師說的一句話:劍術論基礎的要求是,利劍長戟,手足健疾者勝。孔明手足皆健,卻掌握不了劍術的基本動作,這是因為手不能順心的緣故。
換句話說,就是手足的協調性不夠,缺乏運動細胞之意。
路清云打量了一下小胖子,淡淡說道:“子昭配劍,曾經飲過血嗎?”
楊颙,字子昭,襄陽楊氏出身。
他還有個弟弟,就叫做楊儀。
襄陽楊氏,也算不小的家族,和蔡氏是鄰居。
楊颙臉孔刷的漲得通紅,眾人也齊齊啞然。
見他這般,路清云將一句“我的劍飲過”吞了回去。
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笑了笑道:“子昭終究有試劍之時,何必以口舌為利?”
眾人聞言,都是點了點頭。
楊颙面帶羞愧,向路清云長揖道:“多承指教。”
路清云打量了一下堂中,卻不曾看見徐庶。
至于大喬——即便災異世界的大漢,也沒有開放到男女生在一堂學習的事情。
“為何不見元直?”他悄聲問楊颙道。
“元直以為,劍術用處不大,對付怪異并無多大作用。”楊颙低聲道,“先生便以為他出言不遜。懲罰他去后山砍柴。”
路清云眉頭微蹙,想想也是,前日和孫堅一場大戰,基本就只有閃避和逃跑的份,徐元直心高氣傲,自以為在學宮弟子中劍術無雙,如何會受得了這樣的打擊?
轉念一想,他臉色微變,嘴角不由得微微抽搐。
徐元直哪里是對劍術失去了信心,而是略施小計,混入后山,目標還是那頭無損獸。
他敢保證,一定是這樣的。
不一會,一個黑瘦的漢子,步入問劍堂。
眾人起身,齊齊躬身。
這位就是書院劍學師李慎,來自西涼,平素不茍言笑,諸生對其比一般的經師還要畏懼。
他雙目環視眾人,看見路清云時,微微有些詫異。
“諸位,今日所授,為對長兵之法……”
六根木柱,支撐起問劍堂寬闊的空間,布置也與其他地方不同。
四周兩排案幾,中間一處空地。
空地正中擺著各式兵刃。
李慎一只手取起一把長戟,身體前傾,作一個左弓步,向前突刺。
隨即右手一柄長劍,左手持盾,向眾人展示了幾個動作。
“身法的配合,左右跳躍,奇詐詭秘,使得敵人無法揣度,要做到倏忽縱橫?!?
“劍招的運用,要注意快捷,上斬頸領,下決肝肺?!?
“接下來,諸位一一上前,以剛才所習之劍招,與我對敵?!?
李慎朗聲道。
……
路清云持著劍,劍尖指著地面,他微微有些發怔。
剛才和李慎的交手,就是兩招。
第一招,以盾磕開李慎擊刺。
第二招,以劍直取他咽喉。
第一招使出時,李慎甚至少有的吃了一驚。
叫了一聲“好?!?
可惜第二招時,他明明已經用盡了全力,卻還是不夠快。
上斬頸領,若是真的對敵,恐怕自己腦袋說不定就搬家了。
“進益了,依舊是心手不一。”李慎點點頭道。
路清云行禮,便沮喪地坐回坐席。
明明眼前的每一招,他都非常熟悉。
若是在大腦中對敵,恐怕問劍堂中無一人是自己敵手。
可是,為什么自己就做不到?
“孔明。適才你力氣好大,李師的長戟都好似被你震飛?!?
楊颙小聲道,他的眼神中,竟然帶著一絲崇拜。
路清云頓時有些懵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