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xí)r，靈笑悠才靠著床頭打了個盹。再次醒來，陽光已經(jīng)透過窗簾縫隙照在地板上，亮得有些晃眼。

她抓過床頭放著的衣服——一件灰綠色的寬松衛(wèi)衣，配著深卡其色束腳褲，都是靈逸蕭昨天讓人準(zhǔn)備的，料子軟乎乎的，穿在身上舒服得很。她對著鏡子扯了扯衣角，慶幸沒看到那些裙擺飄飄的玩意兒，師父說了，穿裙子打架不方便，跑起來也礙事。

下樓時，早餐已經(jīng)擺好了。白粥冒著熱氣，小籠包堆在竹屜里，還有幾碟醬菜和煎蛋。靈父靈母已經(jīng)坐在桌前，蘇月瑤穿著條米白色連衣裙，正小口喝著牛奶，看見她下來，抬頭笑了笑：“姐姐醒啦？快來吃飯。”

靈笑悠嗯了一聲，拉開椅子坐下，拿起筷子就夾了個小籠包。皮薄餡足，咬開個小口吸了湯汁，鮮得她眼睛一亮，又連吃了兩個。

“今天打算在家歇著，還是出去轉(zhuǎn)轉(zhuǎn)？”靈父放下碗問她。

“出去轉(zhuǎn)轉(zhuǎn)。”靈笑悠嘴里塞著包子，含糊道，“熟悉熟悉地方。”

“讓司機(jī)送你？”靈母提議。

“不用，我自己走就行。”她擺擺手，幾口喝完碗里的粥，擦了擦嘴，“我走了。”

出了別墅區(qū)，街道上已經(jīng)熱鬧起來。靈笑悠漫無目的地走著，看路邊的樹，看來往的行人，看櫥窗里擺著的花哨玩意兒，覺得山下的世界比山上熱鬧太多，連空氣里都混著各種味道——食物香、汽車尾氣、花香，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陰氣。

她順著那股陰氣拐進(jìn)一條步行街，盡頭是家西餐廳，藍(lán)白色的遮陽棚，門口擺著幾盆假花，看著挺洋氣。可越是靠近，那股陰氣就越重，像浸了冰水的棉花，沉甸甸地壓在人胸口。

奇怪的是，餐廳里人不少，三三兩兩的客人坐在窗邊說笑，看起來毫無異樣。

靈笑悠站在餐廳門口，目光落在門左側(cè)的柱子旁——那里站著個女鬼。

說是鬼，其實(shí)一點(diǎn)不嚇人。穿著件洗得發(fā)白的棉布裙子，梳著簡單的馬尾，臉上干干凈凈的，甚至帶著點(diǎn)怯生生的笑意，看起來就像個剛畢業(yè)的學(xué)生。她不像別的鬼那樣渾身戾氣，只是身上縈繞著一層淡淡的白霧，那是陰氣凝結(jié)成的樣子。

見靈笑悠看她，女鬼愣了一下，隨即眼睛亮了亮，飄到她面前，聲音輕飄飄的，像風(fēng)刮過紙片：“你……你能看見我？”

靈笑悠點(diǎn)頭，往旁邊走了兩步，避開往來的行人：“你在這兒干嘛？”

女鬼的聲音低了下去，眼圈慢慢紅了，雖然沒有眼淚，卻透著股說不出的委屈：“我被人害死了……就在這家店里。”

她指了指西餐廳：“那個店長，他欠了我工錢不給，我跟他理論，他推了我一把，我頭撞在墻角……就沒氣了。”

“然后呢？”靈笑悠皺眉。

“他怕被人發(fā)現(xiàn)，就請了個懂行的大師，在店里布了陣，把我的尸體嵌在后廚的墻里了。”女鬼的聲音發(fā)顫，“那陣法能鎖著我的魂，讓我離不開這兒，還逼著我招引客人來吃飯……說這樣能聚人氣，壓著我的怨氣，讓我沒法投胎，也沒法報仇。”

靈笑悠往餐廳里瞥了一眼，果然看見墻角擺著個黃銅羅盤，掛著串紅繩，看著不起眼，卻是鎖魂陣常用的物件。她又看向后廚的方向，陰氣最濃的地方就在那兒，像團(tuán)化不開的墨。

“你等我。”靈笑悠丟下三個字，徑直走進(jìn)西餐廳。

店長是個微胖的中年男人，正站在吧臺后算賬，見她進(jìn)來，堆起笑問：“小姐幾位？”

“一位。”靈笑悠扯了把椅子坐下，目光掃過后廚的門，“你們這兒的墻，最近是不是總掉灰？”

店長的笑容僵了一下：“沒有啊，裝修沒多久……”

靈笑悠沒理他，從口袋里摸出個小小的桃木符——這是她昨天晚上畫的，指尖捏著符，朝著后廚的方向輕輕一彈。桃木符沒入空氣，瞬間化作一道淡金色的光。

只聽后廚傳來“咔嚓”一聲脆響，像是有什么東西碎了。緊接著，吧臺后的羅盤突然裂開，紅繩“啪”地?cái)嗔耍粼诘厣稀?

餐廳里的客人沒察覺異樣，可站在門口的女鬼卻猛地晃了一下，身上的白霧淡了許多，眼睛里露出難以置信的光：“我……我好像能走了！”

店長臉色瞬間慘白，轉(zhuǎn)身就想往后廚跑。靈笑悠長腿一伸，勾住他的腳踝，輕輕一拉，他就“哎喲”一聲摔在地上。

“你干什么！”店長又驚又怒。

“不干什么。”靈笑悠站起身，走到后廚門口，推開門。后廚角落里的一面墻果然裂了道縫，縫里隱約能看見些布料碎片，還有股濃重的尸臭味，混著食物的香氣，惡心至極。

她拿出手機(jī)，撥通了110：“喂，報警。步行街盡頭這家西餐廳，后廚墻里藏著尸體，店長殺人藏尸，還請人布陣鎖魂……對，我就在現(xiàn)場，等你們來。”

掛了電話，她看著癱在地上發(fā)抖的店長，又看了眼飄進(jìn)來的女鬼。女鬼對著她深深鞠了一躬，臉上的怯意散了，露出釋然的笑：“謝謝你。”

話音落時，她的身影漸漸變得透明，像晨霧被陽光驅(qū)散，最后徹底消失在空氣里。

沒多久，警車就呼嘯而至。店長被警察銬走時，嘴里還在胡言亂語。法醫(yī)和技術(shù)人員進(jìn)了后廚，小心翼翼地拆開那面墻，果然找到了被嵌在里面的尸體。

靈笑悠站在警戒線外看了一會兒，轉(zhuǎn)身離開。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剛才那股沉甸甸的陰氣徹底散了，空氣里只剩下食物的香氣，干凈又清爽。

靈笑悠看著女鬼消失在陽光下，收起桃木劍，摸了摸肚子。解決完事兒，突然有點(diǎn)餓了，她轉(zhuǎn)身往街角的包子鋪?zhàn)呷ィ瑒偛怕愤^時聞到香味了，比西餐廳的牛排聞著實(shí)在多了。

城里的鬼，好像比山里的更可憐些。她咬著熱乎乎的肉包，心里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