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后的收拾聲漸漸歇了，別墅里漫開一層慵懶的靜。靈笑悠跟著眾人回了客廳，聽靈母和蘇月瑤說些衣料首飾的閑話，沒一會兒就打了個哈欠。

“困了？”靈逸蕭看她眼皮打架，起身道，“我送你上樓。”

靈笑悠點點頭，跟著他往三樓走。樓梯上鋪著厚厚的地毯，腳步聲被吸得只剩點悶響，樓道的壁燈昏黃，把兩人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

到了房門口，靈逸蕭叮囑了句“早點睡”，便轉身下樓了。靈笑悠推開門，房間里靜悄悄的，只有窗外石榴樹的葉子被風吹得沙沙響。她脫了鞋往床上一倒，軟乎乎的被褥裹著身子，沒一會兒就意識模糊了。

不知睡了多久，喉嚨突然干得發緊，像吞了把沙子。靈笑悠迷迷糊糊地坐起來，摸黑往門口走——睡前看見門邊有個飲水機。

腳剛落地，就踩到個冰涼的東西，滑溜溜的，像是什么軟體動物。她一個激靈，瞬間清醒了大半，借著窗外透進來的月光低頭看，地上空空如也，只有地毯的絨毛微微晃動。

“錯覺吧。”她嘟囔著走到飲水機旁，接了杯冷水，剛要喝，眼角的余光瞥見鏡子里有個影子。

房間里沒開燈，只有月光斜斜地照進來，剛好落在梳妝臺上的鏡子上。鏡子里映出她的身影，可在她身后，緊貼著墻壁的地方，站著個“東西”。

那“東西”很高，瘦得像根竹竿，身上披著件破爛的長衫，顏色深得發黑，像是泡過血。它沒有臉，或者說，臉被頭發遮住了，一縷縷濕漉漉的黑發垂下來，拖到地上，在地毯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水漬。

靈笑悠握著水杯的手緊了緊，指尖冰涼。她沒回頭，眼睛死死盯著鏡子——那“東西”動了，它的頭慢慢低下來，黑發間露出一點慘白的皮膚，像是下巴。

水杯里的水突然泛起漣漪，一圈圈蕩開，映出的影子也跟著晃動，那“東西”的手緩緩抬起來，枯瘦的手指像樹枝，指甲又黑又長，正朝著她的后頸伸過來。

空氣里飄來股腥甜的味，像生銹的鐵混著血，還有點河泥的腥氣，跟昨晚那個吊死鬼的味有點像，卻更濃、更沖。

靈笑悠猛地側身，手里的冷水潑出去，正好潑在那“東西”的手上。只聽“滋啦”一聲，像熱油澆在冰上，那只手瞬間縮了回去，在地毯上留下幾個冒著白煙的黑印。

“嗬……”

一聲模糊的氣音從黑發后傳出來，像有人被掐著喉嚨在喘氣。那“東西”猛地朝她撲過來，帶起的風里全是腥臭味，黑發掃過靈笑悠的臉頰，濕冷黏膩，像蛇的信子。

靈笑悠彎腰躲開，順勢從枕頭下摸出桃木劍，轉身就朝那“東西”刺過去。桃木劍帶著股溫熱的氣，剛碰到它的長衫，就聽見一聲凄厲的尖嘯，那聲音不似人聲，倒像無數只貓被踩了尾巴，尖銳得刺得耳膜生疼。

那“東西”瞬間后退，貼在墻上，身體像紙一樣癟了下去，順著墻壁往下滑，在墻上留下一道黑紅色的印子，像拖了一路的血。

靈笑悠舉著桃木劍追過去，可等她跑到墻邊，那“東西”已經不見了，只有墻上的黑紅印子還在，慢慢變得淡了，像被什么東西擦掉了。

地毯上的水漬還在，帶著股腥氣。靈笑悠低頭看，發現水漬邊緣有幾個細小的腳印，像是小孩子的，卻又歪歪扭扭，腳尖朝著反方向——跟昨晚那個吊死鬼的腳一樣。

她走到窗邊，推開窗戶。夜風吹進來，帶著院子里泥土的氣息。石榴樹下的陰影里，好像有個小小的黑影一閃而過，快得像錯覺。

靈笑悠握緊桃木劍，眼睛在黑暗里亮得驚人。

這別墅里的鬼，不止一個。

她關了窗戶，沒再睡，就坐在床邊，手里握著桃木劍，聽著窗外的風聲。風里好像夾著細碎的哭聲，若有若無，像藏在墻縫里，又像躲在床底下。

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那哭聲才漸漸消失。靈笑悠揉了揉發酸的手腕，看著墻上那道幾乎看不見的印子，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

今天晚上，得抓個活的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