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
縣尉陳市尚未返回到縣里,由衙吏與兵營伍卒組成的人馬,便浩浩蕩蕩的來到酅亭。
彼時因離公威望,以及薌、伍兩家開口,村中百姓依舊聚集在一起。
看到衙吏與伍卒突然到來,直接開始抓捕離家、薌家、伍家之人,連同不少村戶都被抓走。
見此情形,村中百姓紛紛騷動起來,滿臉不安。
前來抓人的衙吏,以及兵營伍卒,也知道亭里戶籍關系盤根錯節,稍有不慎,便會造成動亂,故而全都不敢大意,衙吏手不離劍柄,伍卒更是兩手拿著彎弓箭矢。
看著疑惑的村中百姓,衙吏也當面說出實情,催促百姓各自回到家中。
聽到衙吏的解釋,當得知離公、薌冉、伍逑居然是犯下申家兇案的主謀,連死去的老亭長也牽連其中,絕大部分村民都目瞪口呆,議論聲此起彼伏。
面對衙吏的催促,恍惚的村民開始紛紛各自散去,與家人一同走回自己家中。
另一邊。
“站住!”
“抓住此人!!!”
村里的各個出村小道,都有男子神色匆忙的想要離開村子,只是還不等離開多遠,便被埋伏好的伍卒沖出來攔住,有些人還想轉頭逃跑,可面對后路被堵,根本無法逃脫,最終只能舉手蹲下,被衙吏綁起來帶走。
一時間,雖然村民都已經各自返回家中,可放眼整個村子,時不時還能看到被伍卒抓捕的人,被伍卒押送出村子。
溪水浮橋旁。
“多謝!”
項卿腰間佩劍,對著前來抓人的尉史田羹,將領堯恬行禮。
“項亭長無須多禮,此乃分內之事!”
尉史田羹對著項卿回禮道。
一旁的將領堯恬,對著項卿抬起手,隨意的還禮。
無論是田羹,還是堯恬,都沒有把一個亭長放在心上,對項卿這般客氣,也都是出自陳市的一句囑咐。
看著人已經被抓得七七八八,田羹、堯恬沒有與項卿多說一句,便帶人離開。
亭長乃基層小吏,屬斗食級別,在二人眼里,縱使項卿年少,看其佩劍,家中可能有些錢財,可項卿日后想要走到他們這一步,至少也要熬個幾十年。
一個未來幾十年,都只是基層小吏的人,他們實在生不起交好之心,無非是多耗精力。
并非田羹、堯恬二人看不起項卿,只是混跡多年的二人十分清楚,年少的項卿若有好一些的背景,也不至于來到此處擔任亭長。
別說齊國人。
看看近些年,從其他諸侯國,舉家遷到齊國的那些士大家族。
無論去到何處,只要是名門望族的子嗣,或者是名師大儒的弟子,不管有沒有真才實學,單是其背景人脈,都會被那些大人物,請為門客,以黃金美人厚待。
有能力、有身份的人,誰不喜歡大人物的府中美食佳肴、飲酒作樂,大談天下局勢。
誰愿意來到窮鄉僻壤之地風吹日曬,面對窮苦耕民。
世道如此!
莫說這個年少亭長。
如今前來齊國的名門大族越來越多,分居齊國各縣,二人都心知。
若沒有什么變故,他們這輩子,怕也止步于此。
溪水旁。
望著田羹、堯恬二人離去的背影,項卿站在原地拱手相送。
早在今日陳市離開時,項卿便立即回到亭舍主堂,開始觀閱所有通緝令,以及查找有關村子情況的記載。
自從得知離公、薌冉、伍逑一案,老亭長都參與其中,不僅僅收受好處,替伍逑等人在亭舍監視,事后還為眾人掩蓋。
這讓項卿意識到,寬松的律令下,酅亭的村子里,很可能還有其他問題。
可觀閱許久,礙于老亭長已經死去,村子更多詳細的記載都不在亭舍,項卿不得不放棄,最終選擇一個笨方法。
打草驚蛇!!
心虛的人,看到離公、薌冉、伍逑三家,以及老亭長的家人被抓走,定會心慌。
這時候只要再添一把火,那些人定會坐不住,想要逃跑。
所以在田羹、堯恬到來后,項卿便主動上前,向二人說出自己的打算。
希望衙吏在村子抓人時,主動向村民透露,離公幾人為求活命,正把所有知道的事情,如實道出,其中離公幾人還特別提到,老亭長的家眷也知曉不少。
如此,不管村中潛藏之人有沒有同伙,僅是這些話,加之老亭長的家眷被抓住,就足以讓其惶恐驚懼。
待有外逃,將其擒獲,帶回縣里審問,也必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項卿放下雙手,看著衙吏、伍卒押送三四十人離去。
這些人不是兇犯家眷,就是自身都有問題,這一去,怕沒幾人能再回來。
項卿不奢求能把村子整頓干干凈凈,但至少能借著這個機會,能處理多少是多少。
當村子里的危險、潛藏的問題變小,身為亭長的項卿,治理起來自然就能游刃有余。
………………………
回到亭舍。
來到主屋,項卿跪坐在案桌后,開始整理有關村子的戶籍。
如今已經打草驚蛇,除去被抓之人,若村中還有其余藏匿之人,應當都會在這兩日內,偷偷離去。
若是自身事大,大概率是一去不回。
若是自身事小,也會出村暫避風頭。
項卿要趁著這個時間,去村子里,挨家挨戶詢問登記一番。
唯有如此,才能把混亂的村子,梳理清楚,將老亭長留下來的隱患,全都補上。
忙碌之余,時間不知不覺過去。
項卿抬頭看著送來飯菜的婁驚,這才發現,屋外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若是擔心父兄,明日一早,便持吾手信,去縣里詢問一番!”
項卿對著婁驚說道。
“如今亭里應當無事,汝非亭舍隸屬,離開溪亭并不妥之處!待回來,再生灶煮食!”
項卿看著婁驚,雖然只有兩個人,自己要親自去村子詢問了解,婁驚離開亭舍,亭舍勢必要關門。
可項卿依舊讓婁驚去縣里問一問,免得擔心。
看著婁驚,項卿并沒有指望婁驚會回答,從一旁作案上,取出準備好的手信遞給婁驚,上面還有幾個錢。
“若是衙吏為難,便相贈其幾錢,衙吏收到錢,自會行方便!”
項卿囑咐道,把手信與錢,放到婁驚面前。
“汝也去吃晚膳罷!”
項卿說道,隨后便拿起一旁的碗筷,大口吃起來。
幾息后。
看著低頭不敢說話的婁驚,項卿用筷子輕輕敲了敲碗,看到婁驚被嚇得望來,項卿隨即用筷子指著手信與錢,給婁驚一個快拿走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