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點砸在拆遷區的鐵皮屋頂上，像千萬顆子彈傾瀉而下。王向陽抹了把臉上的雨水，電動車儀表盤閃爍著“電量不足“的警告。

“操！這破導航！“他狠狠捶了下手機，地圖上代表自己的藍點正在未開通的斷頭路上閃爍。身后保溫箱里裝著腫瘤醫院的特需餐，超時28分鐘——這單要是投訴，他剛攢的騎手積分就全完了。

三百米外，周建國正用扳手敲打著堵塞的排水管。老鍋爐房的地基比路面低兩米，混著碎磚的污水已經漫過腳踝。他摸出老年機，第3次撥通防汛辦電話：“同志，我們這兒真得疏散，趙師傅他老伴還癱在床上......“

“轟——“

雷聲淹沒了回答。

周曉雯撞開面館后門時，旗袍下擺已沾滿泥水。她懷里抱著那臺佳能5D4，這是用三個月兼職工資買的，就為了拍完《消失的梧桐街》專題。

“爸！防汛辦剛發短信說......“話音戛然而止。

操作間里，李秀英正把發顫的老人扶上藤椅。女人粗糲的手指在老人背上輕拍，哼的竟是曉雯童年聽過的皖北小調。更讓她震驚的是，父親居然在幫那個滿身水泥點的包工頭擰干外套。

“看什么看？“周建國把毛巾甩給王家柱，“1998年發大水，他們河南人救過半個城。“

玻璃窗突然爆裂，狂風卷著雨霧撲進來。曉雯下意識舉相機，鏡頭卻捕捉到王向陽背著穿病號服的老太太沖進院子的身影。

“讓開！“王向陽踹開配電室的門。

泛著藍光的電瓶車被他拆成零件，電池接在老人制氧機上，外賣箱倒扣作臨時插座。周建國盯著少年纏著絕緣膠布的手指：“你小子在電廠干過？“

“B站學的。“少年咧嘴一笑，露出虎牙，“我爸說你們國企培訓才叫厲害......“

話音未落，整條街陷入黑暗。

女人們的驚叫中，兩束光同時亮起——周曉雯用補光燈打亮天花板，王家柱則晃著強光手電沖出門：“柱子們！把塔吊的應急燈拆下來！“

李秀英在蒸籠霧氣里揉面，突然被曉雯抓住手腕：“阿姨，您剛才唱的歌......“

“《摘石榴》，俺外婆教的。“李秀英擦汗時露出腕間銀鐲，內側刻著“1963·蚌埠“。

曉雯呼吸一滯。她轉身翻出祖父的食譜，泛黃扉頁上赫然是同樣的字跡：【贈小芳同志切磋面點技藝】。

閣樓突然傳來巨響。兩人沖上去時，只見王向陽正狼狽地扶起倒塌的置物架，一本紅皮日記攤開在地——那是曉雯藏著的拆遷區攝影集，每張照片角落都標著經緯度坐標。

“你拍這個......“少年眼睛發亮，“能生成3D模型不？“

凌晨三點，王家柱渾身是血撞進門：“快走！后巷圍墻要塌！“

周建國抄起消防斧：“老趙家兩口子還在鍋爐房！“

“不行！“周曉陽的助理突然現身，西裝革履與周遭格格不入，“根據承重計算，那片區十分鐘內......“

“計算你媽！“王向陽搶過曉雯的相機，調出剛拍的結構裂縫圖，“看看你們偷工減料的鋼筋！“

暴雨中，男人們推著門板沖向危房。曉雯突然拽住王向陽：“用這個！“她掏出U盤——里面是所有拆遷區的隱蔽工程偷拍。

天光微亮時，精疲力竭的人們橫七豎八睡在面館里。

曉雯悄悄將銀鐲和食譜并排拍照，突然發現鐲子內圈還有一行小字：【永記一車間救命恩】。

閣樓上，王向陽正用曉雯的坐標數據建模，屏幕突然彈出警告：【檢測到地下2米異常空洞】。他瞪大眼睛——這深度根本不是排水管，而是......

“砰！“

樓下傳來砸門聲。

防汛辦的人站在門口，身后卻是穿城建制服的身影：“周曉雯女士？你涉嫌非法測繪國家機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