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槐幽影,冥狐叩門
- 鬼王,夫人她命格超鬼噠
- 草莓霜糖
- 4396字
- 2025-08-01 21:30:12
夜色剛漫過鎮子的屋檐,魘祀就站在了唐家院墻外那棵老槐樹下。三個月沒見,唐芽窗前的那盆指甲花長得更高了,粉嘟嘟的花苞在月光下透著亮。他沒敢靠近,就那么遠遠站著,像塊釘在地上的石頭,目光黏在窗紙上那片模糊的人影上。
“嘖嘖,這不是我們冥界最癡情的望妻石嗎?”
墻頭突然傳來女聲,帶著冰碴子似的嘲諷。胡仙還是那身月白旗袍,指尖把玩著片柳葉,眼神掃過來,比秋霜還冷:“我的話是不是沒說絕?非要逼我動手,讓你連輪回的灰都剩不下?”
黃仙倚在她身邊,臉上掛著笑,眼里卻沒半點溫度:“胡姐別氣壞了身子。這位小兄弟也是一片‘癡心’,就是用錯了地方。”他頓了頓,聲音沉下來,“不過話得說清楚——再往前挪一步,就別怪我們哥倆不念你老祖宗的情分。”
魘祀沒抬頭,也沒動。他知道這兩位仙家的殺意藏在話里,像淬了毒的針,稍稍碰著就得魂飛魄散。可他就是想多站會兒,聞聞院里飄出來的、混著煤煙和飯菜香的味道——那是唐芽的味道,是他咬著牙往上爬的全部念想。
“怎么,啞巴了?”胡仙挑眉,指尖的柳葉突然化作道白影射過來,擦著他的耳邊釘進槐樹樹干,“下次再讓我瞧見你在這兒晃,這柳葉就不是釘樹了。”
黃仙跟著哼笑:“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三階小鬼的陰氣薄得像層紙,還想學人家守著姑娘?等你什么時候能在正午太陽底下站一刻鐘,再來談‘資格’二字吧。”
風卷著他們的嘲諷掠過耳畔,魘祀攥緊的拳頭緩緩松開。他終于抬起頭,望向墻頭那兩道身影,聲音不高,卻帶著股撞不碎的硬氣:“我不會傷害她。”
“你存在本身,就是傷害!”胡仙厲聲打斷他,周身突然騰起白霧,隱有狐嘯聲傳來。
黃仙按住她的肩,對著魘祀冷笑:“滾。趁我們還沒改變主意。”
魘祀最后看了眼唐芽的窗戶,那里的燈光忽然暗了下去,大概是姑娘睡了。他轉身,一步一步離開老槐樹,背影在月光里拉得很長,卻沒半分退縮的弧度。
墻頭上,胡仙看著他的背影,咬牙道:“這小子的陰氣好像凝實了些。”
“三個月吞了上百個噩夢,能不凝實嗎?”黃仙瞇起眼,“倒是只狠茬。可惜啊,選錯了路。”
兩人對視一眼,沒再說話,身影漸漸隱入夜色。只有那棵老槐樹上,被柳葉釘中的地方,緩緩滲出點黑色的汁液,像在無聲地昭示著什么。
白靈指尖的白霧翻涌著,旗袍下擺被氣勁吹得獵獵作響:“什么阿貓阿狗都敢肖想我家芽芽?一個三階小鬼,也配?我看他那老祖宗就是揣著明白裝糊涂,沒把這事當回事!”她說著就要往下跳,被景軒一把拉住。
“白靈!”景軒的聲音沉了沉,“忘了上次了?我們去陰司找他理論,鎮上那只餓死鬼就趁機纏上芽芽,差點奪了她的身子。這丫頭陽氣弱,離不得我們半步。”
白靈跺了跺腳,月白色的裙擺掃過墻頭的野草:“那也不能就這么算了!這死小鬼三天兩頭在墻外晃,跟塊甩不掉的狗皮膏藥似的!”
“讓白雪去。”景軒摸了摸下巴,“她是你族里最機靈的小狐貍,去輪回驛站遞個話,讓魘祀的老祖宗看好自家后輩,再敢靠近,就別怪我們掀了他的墳。”
白靈這才稍稍消氣,卻還是撅著嘴:“都怪這死小鬼!景軒,他簡直是在找死!”
景軒望著魘祀消失的方向,眼里閃過絲復雜的光:“說起來,這小鬼倒是比我想的有韌勁。三個月吞了上百個噩夢,陰氣凝實得很快,換作別的小鬼,早就被噩夢反噬得魂飛魄散了。”
“那又怎樣?”白靈嗤笑,“難道他還真能爬到鬼王的位置?”
“不好說。”景軒摸了摸鼻子,“冥界幾百年沒出過新鬼王了,要是他真能成……”他頓了頓,看向唐芽緊閉的窗戶,“對芽芽來說,倒也算是個強大的靠山。鬼王能護著她輪回順遂,甚至……保她陽壽綿長。”
白靈愣了愣,隨即狠狠瞪他:“你瘋了?讓芽芽跟個鬼過一輩子?我寧愿她嫁個莊稼漢,平平安安活到老!”
“我只是說萬一。”景軒聳聳肩,“再說了,那小鬼能不能活過今年都是個問題,爬鬼王?簡直是癡人說夢。”
正說著,墻下竄出只雪白的小狐貍,仰頭對著他們叫了兩聲。景軒丟給她塊玉佩:“去輪回驛站,把這個給魘祀的老祖宗,就說……再不管教后輩,我們就親自下去‘拜訪’了。”
小狐貍叼著玉佩鉆進夜色,白靈看著它消失的方向,冷哼一聲:“最好讓那老東西好好管管,別再讓我們看見那小鬼的影子!”
景軒沒接話,只是望向冥界的方向,眉頭輕輕皺著。不知怎的,他總覺得那只看似不起眼的小鬼,眼里的那股狠勁,不像作假。
景軒望著白靈氣呼呼轉身回祠堂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一千歲的修為不是白來的,他怎會看不出那小鬼眼底藏著的野心?只是有些話,對著白靈說不得——這丫頭活了五百年,修煉天賦是白家頂尖的,論起護短更是厲害得沒邊,可偏偏在情字上,單純得像張白紙。
就像她總追著問“什么是真愛”,卻不知自己每次對著月光梳理狐尾時,景軒都在槐樹上看了五百年。
他記得第一次見她,是在長白山的雪地里,她還是只半大的小狐貍,凍得縮成個毛團,卻梗著脖子不肯吃他遞過去的野兔。后來她化了人形,穿著粉色的小襖,眼睛亮得像雪地里的星子,脆生生喊他“景軒哥”。
五百年了,他看著她從懵懂幼狐長成媚眼如絲的少女,看著她為唐芽的事炸毛,看著她對著話本里的才子佳人犯花癡。她總說要找個能為她摘星星摘月亮的愛人,卻從沒回頭看看,那個為她擋過天雷、替她瞞過家法、在她修煉走火時耗損百年修為護她周全的黃仙,就站在身后。
“呆子。”景軒輕嗤一聲,指尖摩挲著袖口的云紋——那是當年白靈用狐貍毛給他繡的,歪歪扭扭,卻被他珍了五百年。
祠堂里傳來白靈哼小曲的聲音,大概又在翻那本翻爛了的《西廂記》。景軒笑了笑,轉身隱入陰影里。罷了,五百年都等了,也不差再等些時日。等她哪天看懂了話本里的“執子之手”,總會回頭瞧見他的。
至于那個叫魘祀的小鬼……景軒眼底閃過一絲銳光。若他真能闖出條路來,倒也不妨看看,這人間與冥界的緣,究竟能結出什么樣的果。
唐芽正和唐羽在院里踢毽子,雞毛毽子剛飛起來,就見墻根下溜進來個白影。是只小狐貍,渾身雪似的毛沾了泥,右后腿不自然地蜷著,血珠順著爪子滴在青磚上。
“姐,你看!”唐羽指著狐貍,眼睛亮起來。
小狐貍聽見動靜,猛地抬頭,琥珀色的眼睛里滿是警惕,對著圍過來的幾個鄰家小子齜牙咧嘴。有個半大的小子撿了石子要扔,被唐芽一把攔住:“別碰它!”
她蹲下身,慢慢朝狐貍伸出手:“別怕,我不傷害你。”小狐貍盯著她看了半晌,竟真的沒再炸毛,只是輕輕嗚咽了一聲。唐芽小心翼翼把它抱起來,小家伙在她懷里抖了抖,卻沒掙扎。
“我去拿藥箱。”唐芽抱著狐貍往屋里跑,唐羽顛顛地跟在后面,“姐,它是不是山里來的?”
灶房里,唐芽用溫水擦凈狐貍腿上的傷口,撒了點奶奶治外傷的草藥,又撕了塊干凈的布條輕輕纏上。小狐貍乖得不像話,只是用腦袋蹭了蹭她的手腕,喉嚨里發出細軟的呼嚕聲。
院墻外的槐樹上,白靈和景軒看得直發愣。
“這是……你家的小輩?”景軒戳了戳白靈的胳膊,“派來貼身保護芽芽的?”
白靈眉頭擰成個疙瘩,盯著那只小狐貍看了又看:“不可能。我白家子孫上千,我閉著眼都能聞出味兒來,這狐貍身上的氣,跟我們不是一路的。”她頓了頓,又有些不確定,“難道是哪個旁支偷偷跑出來的?”
“以防萬一,我在這兒守著。”景軒道,“你回去問問你家老祖宗,別是出了什么岔子。”
白靈點點頭,身影一閃沒入林中。景軒望著屋里唐芽給小狐貍喂牛奶的身影,又看了眼那只乖乖舔著唐芽指尖的小狐貍,總覺得哪里不對勁。這狐貍不怕人,還偏偏在受傷時跑進唐家院子,未免太巧了些。
屋里,唐芽給小狐貍找了個墊著棉絮的紙箱,笑著對唐羽說:“等它傷好了,就送它回山里去。”小狐貍像是聽懂了,往她手心里蹭得更歡了。
白靈的身影落在槐樹上時,帶起一陣急促的風,連旗袍下擺都沾了幾片枯葉。她臉色比去時沉了許多,指尖捏得發白。
“怎么樣?”景軒迎上去,見她這模樣,心里咯噔一下。
“不是我白家的。”白靈聲音發緊,“老祖宗翻了族里的名冊,查了近百年出生的小輩,根本沒有這只狐貍。”她頓了頓,語氣里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惶,“我跟老祖宗說這狐貍跑到芽芽院里,還被她抱進了屋,老祖宗嚇得差點現原形沖過來——他說這狐貍身上的氣,邪性得很。”
“邪性?”景軒皺眉,往屋里瞥了眼。唐芽正坐在炕邊,用梳子給小狐貍順毛,小家伙蜷在她腿上,乖得像團雪球,半點看不出異樣。
“老祖宗說,那不是山野精怪的氣,倒像是……冥界養出來的。”白靈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輪回池的水腥氣,還有點魂火的味道。你想,什么樣的狐貍能沾染上這些?”
景軒的臉色也沉了下來。冥界養的狐貍?這說法聞所未聞。除非……是人為馴養的。他猛地想起那個總在墻外晃的小鬼,心頭竄起股寒意:“你是說,這狐貍跟魘祀有關?”
“不好說。”白靈咬著唇,“但老祖宗千叮萬囑,讓我們盯緊這狐貍,別讓它傷著芽芽。還說……最近冥界不太平,好像有厲鬼在偷偷養‘陰寵’,專用來勾陽間人的魂魄。”
屋里傳來唐芽的笑聲,大概是小狐貍舔了她的手。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凝重。
景軒握緊了藏在袖中的黃符:“先別驚動芽芽,這丫頭心軟,怕是舍不得趕它走。我們在暗處盯著,要是這狐貍敢有異動……”他沒說下去,但指尖的符紙已經泛起微光。
白靈點點頭,目光死死鎖著屋里那團白影,眼底的警惕比面對魘祀時更甚。這憑空冒出來的小狐貍,說不定比那個想爬鬼王的小鬼,更危險。
夜色像塊浸了墨的布,悄無聲息地罩住唐家小院。白靈指尖彈出一縷淡白的迷煙,順著窗縫溜進去,屋里很快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唐家上下都睡熟了。
她身影一閃落在炕邊,一把薅住紙箱里那團白絨的后脖頸,像拎只小貓似的往外走。景軒早已在院墻外候著,見她出來,往旁邊讓了讓。
白靈手一揚,小狐貍被扔在空地上。“啪”的一聲悶響,小家伙落地的瞬間突然騰起團黑霧,散去時,原地站著個十歲左右的少年,一身灰撲撲的短褂,眉眼間還帶著未脫的稚氣,眼神卻冷得像冰。
“說吧,你是誰?”白靈抱胸而立,旗袍在夜風中輕輕擺動,“靠近芽芽想做什么?還是說,她身上有你們要的東西?”
少年抬眼,嘴角勾起抹與年齡不符的冷笑:“主人說的沒錯,你們這兩個討厭鬼,果然聰明。”他頓了頓,刻意加重了語氣,“總是攔著主人靠近夫人。”
“夫人?”景軒挑眉,“你說的主人,是魘祀?”
“除了他,還能有誰配叫夫人的夫君?”少年下巴微揚,帶著股莫名的傲氣,“主人讓我來看看夫人,順便……給你們提個醒。”
“提醒什么?”白靈厲聲問,周身已泛起白霧,顯然動了真怒。
“提醒你們別擋路。”少年的聲音陡然轉厲,“主人很快就不是三階小鬼了,等他成了‘魘’,第一個就來拆了你們這破祠堂!到時候,夫人自然會跟他走。”
話音剛落,他突然化作道白影往遠處竄。景軒早有防備,指尖黃符飛出,“啪”地貼在他背上。少年痛呼一聲,摔在地上現了原形,仍是那只瘸腿的小狐貍,嗚咽著縮成一團。
“看來,得好好審審這小東西了。”景軒走過去,拎起狐貍的后頸,眼底寒光乍現,“看看他那主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白靈望著少年消失的方向,臉色陰沉得可怕。魘祀竟養了這種冥界陰寵,還敢派來接近芽芽——這小子,是真不怕魂飛魄散。
夜風吹過,唐家院里的指甲花輕輕搖曳,仿佛也在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染上幾分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