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的手指仍壓著那根銀針，針尾的“沈”字如芒在背。窗外狂風灌入，藥爐上的火苗劇烈晃動，映得三支毒鏢的影子在墻上扭曲變形，似三條吐信的毒蛇，透著股陰森勁兒。

他沒動，只是把針輕輕塞進袖口，指尖順勢抹過唇邊干裂的血痂。

“齊王的人。”柳七蹲在窗沿，手里捏著半截斷鏢，冷笑，“膽子不小，敢摸到御史臺眼皮底下動手。”

秦素衣站在門邊，銅牌在掌心轉了一圈，沒說話。她知道，這一擊不是結束，是開始。

沈硯撐著床沿坐起，脊背剛貼上墻，肋骨處就傳來一陣鋸齒般的鈍痛。他沒吭聲，只從懷里摸出那支毒鏢，浸進藥碗。黑血混著藥汁，泛起一圈墨紋，碗底竟浮出幾道細如蛛絲的符文，一閃即逝。

“這毒……不對勁?！彼吐曊f。

柳七湊過來，瞇眼看了兩秒：“不是單純殺人，是驗身份？誰的鏢，誰的血，碰了就留記號?！?

“所以他們知道我還活著?！鄙虺幇淹胪崎_，抬手抓過斷筆，“那就別讓他們等太久。”

半個時辰后，城西“老鐵記”鍛造坊外，巷子黑得像口井。

坊門緊閉，門縫里透不出半點亮光，可沈硯蹲在對面屋檐下，盯著門環上那圈暗紅銹跡看了足足一炷香。那是淬火后沒擦凈的血鐵，三年前他還在江南抄書時就記住了——專鑄私器的鋪子，鐵料里要摻人血，才不崩刃。

“趙元珩來過。”他把斷筆咬在嘴里，騰出手從袖中抽出一張泛黃圖譜，借著遠處燈籠的微光比對鏢尾紋路，“就這家，三年只接兩單，一單是齊王府，一單是他?！?

柳七蹲在他旁邊，手里銀針已夾在指間：“守衛六人，前后門各三，帶弩。坊內有機關，聽聲辨位，踩錯一步就中釘?！?

“你引前門?！鄙虺幇褕D譜燒了，灰燼吹散，“我走后窗。賬本要是燒了，咱們就只能等他們下次動手再送禮?！?

柳七咧嘴一笑：“你這身子骨，爬墻別摔下來?！?

“摔下來你也得背我?！鄙虺幓顒恿讼率滞螅浜?，“不然我死前把虎符藏哪兒，可沒人知道。”

話音落，柳七已翻身上房，身形一晃，人就沒了影。

沈硯沒急著動，而是從藥囊里摳出一點黑膏，抹在斷筆筆尖。那是他從藥渣里熬出來的“凝脈散”，能壓住毒性發作的抽搐——撐不住三招，但夠搶一頁紙。

他翻過墻頭時，前院已響起一聲慘叫，接著是弩機絞動的咔噠聲。守衛被引開了。

后窗插著鐵條，他用斷筆撬了兩下，紋絲不動。第三下，筆尖卡進縫隙，手腕一擰，鐵條“啪”地斷了半截。

窗開，一股焦糊味撲面而來。

內室火盆正燃，趙元珩背對著窗，手里捏著一疊賬冊，一頁頁往火里送?；鸸庥持脒吥槪凵癜l直，像是瘋了。

“季度進貢于齊王府……”沈硯一眼掃過未燒盡的紙角，瞳孔一縮。

他沒猶豫，一腳踹開窗，斷筆橫掃，直取趙元珩手腕。

“誰？！”趙元珩猛地回頭，另一只手已甩出飛刀。

沈硯側身，斷筆架上，刀鋒擦著筆桿飛過，釘入梁柱。就在這瞬，房梁破風聲起，一道黑影疾落，劍光如電，將第二把飛刀劈成兩截。

楚昭明身形一閃，單膝落地，手中長劍劍尖精準地抵住趙元珩咽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嘲諷道：“趙公子，這賬本燒得倒是挺勤快啊？”

沈硯沒看他，而是彎腰從火盆里搶出半頁殘紙。上面一行字還沒燒盡：“北境馬市，每月初七，貨通漠北?！?

“你來干什么？”他抬眼，斷筆橫在楚昭明劍側，“奉旨抓人，還是來滅口？”

楚昭明嗤笑一聲，從懷里掏出一卷明黃圣旨，抖開：“皇帝親令，著世子昭明，會同沈硯、蕭臨淵，徹查沈氏余黨通敵案，便宜行事?！彼沉搜圳w元珩，“我聽說有人半夜追鏢追到黑市，怕你被人當耗子打了，特地來救場?！?

“救場？”沈硯冷笑，“你要是晚來一步，賬本就成灰了?！?

“那也比你把自己燒進去強?！背衙魇談θ胄洌瑒Ρ夏莻€“昭”字在火光下一閃，“你這身子，能撐到現在，全靠嘴硬?！?

柳七這時從外頭翻進來，手里拎著個昏迷的守衛：“前門清了，沒人跑掉?！?

沈硯沒理他，而是走到趙元珩面前，一把扯開他衣襟。內襯上，一只蝎子刺青赫然在目——黑尾翹起，毒鉤朝心。

“沈明遠的死士標記?！彼讯剧S按進趙元珩掌心，“這毒，是你主子賞的吧？現在，輪到你嘗了。”

趙元珩臉色驟變，猛地咬舌。

柳七出手如電，銀針封穴，硬生生把他毒囊逼了出來。那人吐出一團黑血，舌頭斷了半截，說不出話。

沈硯蹲下，從他指甲縫里摳出一點灰白粉末，用紙包好塞進懷里。又翻他袖口，發現火漆印殘留——半只虎形，壓在燒焦的紙角上。

“義莊。”他低聲說。

“什么義莊？”柳七問。

“城南廢棄的?！鄙虺幷酒鹕?，把殘頁揣進懷里，“沈明遠的死士不會隨便燒賬本，除非那里是他們的中轉點。北境的馬市交易，不可能只靠一封信?！?

楚昭明挑眉：“你打算現在就去？”

“現在不去，等他們把地窖炸了？”沈硯冷笑，“你要是怕，可以回王府寫奏折。”

“我怕？”楚昭明抽出劍，劍鞘往地上一杵，“我就是怕你死得太早，沒人跟我搶軍功。”

三人剛出坊門，沈硯忽然停下。

他低頭看著手中的毒鏢，剛才在火光下沒看清——鏢尾內側，刻著一行極小的字：“子時三刻，義莊見。”

“不是他們逃。”他聲音冷了下來，“是他們在等?！?

柳七瞇眼：“等什么？”

“等我們?！鄙虺幇宴S收進袖中，“他們知道賬本沒全毀，所以設局。燒一半，留一半，引我們上門。”

楚昭明笑了：“那還去不去？”

沈硯抬頭看了眼天色，殘月如鉤，懸在城南方向。

“去。”他把斷筆插回腰間，“但不是現在?！?

“那你等什么？”

“等他們以為我們不敢去。”沈硯冷笑，“子時三刻，正好?！?

三更梆子剛響，城南義莊外，荒草沒膝。

沈硯伏在墻頭，手里攥著那包灰白粉末。柳七在左，楚昭明在右，三人呈三角潛入，腳步輕得像貓。

門虛掩著，里頭沒燈，可沈硯聞到了一股味——不是腐臭，是新涂的漆。

“剛修過?！彼蚴謩?。

柳七點頭，銀針已夾在指間。

沈硯推門，門軸發出一聲輕響。

內堂空蕩，供桌歪斜，可地上有腳印——新鮮的，朝后院去。

三人剛踏進院子，忽聽“咔噠”一聲。

沈硯猛地拽住柳七后領往后一拖，就見地面一塊青磚下沉，一道鐵網從頂上轟然落下，險險擦過楚昭明肩頭。

“機關?！背衙鞯土R，“這地方比軍營還嚴。”

沈硯蹲下，把灰白粉末撒在磚縫里。粉末遇地，竟泛起微光。

“箭槽?！彼噶酥笁?，“毒箭藏在這下面，觸發機關就射?！?

柳七冷笑：“難怪趙元珩敢留線索，這是請君入甕?！?

沈硯沒說話，而是從懷里摸出那半頁殘賬，貼在墻上?；鹌嵊〉幕⑿危脤ι蠅Υu一道暗紋。

“對上了?！彼吐曊f。

就在這時，后院傳來一聲輕響——像是鐵鏈拖地。

沈硯抬手，三人屏息。

他一步步走向后院，手摸到斷筆。

院中枯井旁，站著一個人影，背對著他們，手里拎著個燈籠。

燈籠上，寫著一個“沈”字。

新人求追更！??！

求收藏?。。?！

求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