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奇怪的是時間
- 激進派的我被保守派怒斥保守
- 精品香煙
- 2168字
- 2025-08-03 16:27:56
嬴政被他的聲音從沉思中拉了回來。
他低頭看著匍匐在地的趙高,那張驚惶的臉,在他眼中,不過是一個急于向上攀爬,想要巴結皇子以鞏固自身地位的伶俐奴才罷了。
這種心思,在宮中屢見不鮮。
“行了,起來吧。”
嬴政的聲音恢復了慣常的平淡,聽不出喜怒:“此事,朕知道了。胡亥的教育,朕自有安排,你就不用操心了。”
他揮了揮手,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容置喙的決斷:“你只需辦好中車府令的差事,便是對朕最大的忠心。”
“喏……喏!奴婢遵旨!謝陛下不罪之恩!”
趙高如蒙大赦,連連叩首,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從地上爬起來,重新退到皇帝身后,只是身子比之前佝僂得更低了,仿佛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嬴政沒有再理會他,心中卻已打定主意,必須盡快為胡亥尋覓一位真正合適的太傅。
此事,或許可以問問成蟜的意見。
他那個弟弟,腦子里總有些稀奇古怪卻又切中要害的想法。
念頭轉過,他已經走到了后宮的入口。
他沒有停步,徑直朝著楚女胡姬所居住的宮苑走去。
今日心情好,去看看自己最年幼的兒子,也是一樁樂事。
看著始皇帝的背影消失在宮門后,趙高才緩緩直起身子。
……
與戒備森嚴、氣氛微妙的咸陽宮不同,長安君府邸的午后,則顯得悠閑而寧靜。
嬴成蟜在逍遙椅上閉目養(yǎng)神了近一個時辰,將趙高之事帶來的煩悶與后續(xù)的種種應對之策在腦海中反復推演,直至脈絡清晰,這才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起身伸了個懶腰,骨節(jié)發(fā)出一陣噼里啪啦的輕響,仿佛將所有的疲憊與陰霾都驅散了出去。
穿過庭院,繞過回廊,嬴成蟜來到了自己的書房。
與府邸其他地方的奢華享樂風格截然不同,這間書房顯得異常的簡潔、肅穆,甚至帶著幾分軍旅般的鐵血氣息。
墻上沒有懸掛名家字畫,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巨大而詳盡的天下輿圖。
從白山黑水到南海煙波,從西域戈壁到東海之濱,山川、河流、郡縣、關隘,無不標注得清清楚楚。
輿圖之下,則是一個巨大的沙盤,上面插著無數面顏色各異的小旗,儼然一處運籌帷幄的指揮中樞。
房間的正中,一張寬大的楠木書案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竹簡、帛書和紙張。
這些,才是整個大秦帝國真正的機密所在。
而此刻,書案之后,正有一人臨窗而立,負手看著窗外的幾竿翠竹,身形挺拔如松,淵渟岳峙,自有一股不動如山的氣度。
聽到腳步聲,那人緩緩轉過身來。
他年約五旬,面容清癯,頜下留著三縷打理得一絲不茍的長須。
他身著一襲普通的深色長袍,沒有任何玉佩首飾。
然而,任何了解他真實身份的人,都不會被這副外表所迷惑。
因為他,就是曾經權傾朝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被尊為“仲父”的大秦相邦,文信侯——呂不韋!
當然,如今的呂不韋,早已“死”在了去蜀地的路上。
現在的他,只有一個化名。
“老姜。”嬴成蟜隨意地打了聲招呼,走到書案前坐下,隨手拿起一份關于馳道修建進度的文書翻看起來。
呂不韋微微頷首,算是回應,然后走上前來,目光落在了嬴成蟜剛剛從庭院帶回來的那張薄如蟬翼的帛書上。
“‘子鼠’那邊,有消息了?”
“嗯。”嬴成蟜沒有抬頭,一邊看著手中的文書,一邊淡淡地說道:“不出你我所料,那條養(yǎng)在宮里的毒蛇,開始吐信子了。”
他將帛書朝呂不韋的方向推了推。
呂不韋拿起帛書,一目十行地掃過。
“趙高與楚女胡姬……”他放下帛書,緩緩踱步到沙盤前,目光在咸陽宮的位置上停留了片刻:“這并不奇怪。趙高本為趙國公子,國破家亡,身受宮刑,其恨入骨。”
“胡姬為楚國宗室,懷有亡國之仇,一心復楚。兩個同樣心懷怨毒的人,湊在一起,圖謀不軌,是意料之中的事。”
“奇怪的是時間。”嬴成蟜放下了手中的文書,抬起頭,目光變得銳利起來,“按照歷史……咳,按照我的推演,趙高與胡亥母子勾結,應該是在皇兄晚年,東巡途中病重之時。可現在,足足提前了十幾年。這只蝴蝶的翅膀,扇得有點太厲害了。”
呂不韋聞言,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他早已習慣了自家主公口中時不時冒出的,諸如“歷史”、“蝴蝶翅膀”之類的新奇詞匯。
自家主公的解釋是推演,能掐會算,最開始他聽到這個解釋的時候,還以為自家主公腦子前日晚上寵幸女子過多,說胡話了。
但隨著主公一次次的精準推演,徹底顛覆他的三觀。
如若不是他深知主公的過往,當真以為主公是仙人下凡。
但同樣是因為如此,這些年的相處,他對主公的恭敬愈發(fā)的濃厚。
“或許,正是因為君上的出現,才加速了這一切。”呂不韋沉聲道。
“哦?何以見得?”嬴成蟜眉毛一挑。
“君上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看似離經叛道,實則在一點點地改變著大秦的根基。”呂不韋停頓了一下。
“您所推行的‘格物’之學,開民智,利民生;您所創(chuàng)辦的工坊,聚流民,富國庫;您所建立的‘暗衛(wèi)’與‘銳士’,一明一暗,監(jiān)察天下,震懾不臣。”
“這一切,都讓大秦這架戰(zhàn)車,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運轉,也讓陛下的權威,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頂峰。”
呂不韋轉過身,目光灼灼地看著嬴成蟜:“在這樣的煌煌大勢之下,所有潛藏在暗處的魑魅魍魎,都會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
“他們會覺得,如果再不行動,就永無出頭之日。趙高之流,便是被這股大勢逼得提前跳了出來。”
嬴成蟜聞言,不由得失笑搖頭:“聽你這么一說,倒好像是我的錯了?”
“君上沒錯。”呂不韋的語氣斬釘截鐵,道:“錯的是他們。君上是在給大秦這艘巨輪修補漏洞,加固船身,而他們,卻是想在船底鑿出一個洞,讓所有人都跟著他們一起沉沒的蛀蟲。”
“蛀蟲……”嬴成蟜咀嚼著這個詞,眼中寒芒一閃,“說得好。對付蛀蟲,就不能只滿足于拍死一只兩只,而是要連他們的巢穴,連同滋生他們的腐木,一并燒個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