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不韋望著自家主公那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心中縱有萬般不平，也只能化作一聲無奈的嘆息。

他跟隨這位小爺多年，從他還是個懵懂少年，到如今攪動大秦風云的“幕后黑手”，他太了解嬴成蟜的脾性了。

這世上，能讓這位爺真正上心的事不多，但一旦上心了，便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

“主公明鑒。”

呂不韋定了定神，拱手道，“方才老奴也是一時情急，多有失言。陛下索要三百萬金，確實不是小數目。老奴這就去盤點一下咱們‘天下匯’商會的賬目。”

嬴成蟜這才懶洋洋地睜開眼，瞥了他一眼：“老姜啊，你這管家當得是越來越稱職了，連我這‘敗家子’的名頭都快被你搶了。行了，說說吧，我那點家底，還夠不夠我皇兄再‘搜刮’幾次？”

呂不韋聽出他話語中的調侃，卻不敢真當玩笑，神色一肅，沉聲道：“回主公，目前‘天下匯’總號及各地分號的賬面上，可動用的現金，約有八百萬金。”

“哦？還有這么多？”嬴成蟜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

但隨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撇了撇嘴，“不對，你老小子肯定還有下文。說吧，這里面有多少是看得見摸不著的？”

呂不韋苦笑一聲，果然什么都瞞不過這位主公。

他清了清嗓子，開始詳細匯報：“這八百萬金中，有兩百萬金，乃是預留的各處產業周轉的‘活水’，輕易動不得，否則一旦資金鏈斷裂，旗下諸多生意都會受到波及，損失難以估量。”

嬴成蟜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

這些都是他親自定下的規矩，自然明白其中的重要性。

做生意，尤其是做他這么大攤子的生意，現金流就是命脈。

“其二，有一百萬金，是按照主公您的吩咐，專門用于囤積‘水泥’的專項資金。”呂不韋繼續道：“此物雖不起眼，但主公曾言，此乃利國利民之基石，未來無論是修路、筑城、興修水利，皆離不開它。”

“如今已在藍田、雍城等地秘密建了數個大窯，正日夜趕工，這筆錢是萬萬不能挪用的。”

嬴成蟜心中清楚，水泥這東西，在這個時代堪稱黑科技，一旦大規模應用，對整個大秦的基建將是革命性的提升。

他圖謀的，可不僅僅是眼前的金銀。

“其三，有五十萬金，是投入到‘霹靂堂’，用于研制主公您所說的‘火藥’的經費。”

呂不韋說到此處，聲音不由得壓低了幾分，眼中也帶著一絲敬畏：“此物威力巨大，若能研制成功，于我大秦軍力而言，不啻于如虎添翼。目前已略有小成，但距離主公的要求，尚有不少距離，后續投入恐怕還會增加。”

“嗯，此事不急，安全第一，慢慢來。”嬴成蟜面色平靜，心中卻知道這東西一旦成熟，將是改變戰爭形態的利器。

不過，他也不想操之過急，以免出現意外。

“其四，有兩百萬金，是為下個季度，乃至明年開春后，大規模收集各種奇珍異草、礦石木材等原料的預備款。”

“主公您之前提及的諸多新奇物事，如那‘琉璃’、‘精鐵冶煉之法’，乃至一些藥材的改良，都需要大量的原材料支撐。”

嬴成蟜揉了揉眉心，這些都是他埋下的長線，每一個都關系著未來的某個重要布局。

“其五，亦有一百萬金，是專門為主公您計劃中，即將在關中乃至逐步向全國推廣的‘科普科舉’制度所準備的。”

“此舉若成，將打破世家門閥對知識的壟斷，為大秦選拔真正的人才，開萬世之太平！”

“這筆資金，主要用于大規模改進造紙術，以及未來印制書籍、教材之用。老奴以為，此乃千秋萬代之功業，其重要性，更在金錢之上！”

嬴成蟜聞言，嘴角也露出一絲微笑。

呂不韋，或者說姜商，在這方面與他倒是出奇地合拍。

這位曾經的相邦，雖有權謀之心，但其《呂氏春秋》的編撰，便可見其胸懷與抱負。

開民智，廣納賢才，這正是他變革藍圖中的重要一環。

“所以，”呂不韋頓了頓，做出了總結，“扣除這些專項資金及預留款項，目前商會賬面上真正能夠靈活調用的，只剩下一百五十萬金了。”

嬴成蟜聽完，臉上的慵懶之色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

“一百五十萬金……”他沉吟道，“距離三百萬金，還差一半。姜老，以我們目前各項產業的盈利能力，三個月內，能有多少進項？”

呂不韋微微躬身，顯然對此也早有盤算：“回主公，如今‘天下匯’旗下，涉及鹽鐵、絲綢、茶馬、糧食、乃至一些新奇玩意的買賣，遍布大秦各郡縣，甚至已經開始向周邊諸國滲透。若無大的意外，每個月的純利，大約在八十萬金左右。”

“一個月八十萬金，三個月便是二百四十萬金。”嬴成蟜眼神一亮，“如此算來，一百五十萬加上二百四十萬，便是三百九十萬金。應付我皇兄那三百萬金，倒也勉強足夠了。”

然而，呂不韋接下來的話，卻又給他潑了一盆冷水：“主公，這只是理想狀況。您莫忘了，下半年，按照您的計劃，咱們還要全力籌備，意圖打通西域那條‘絲綢之路’。”

“您說此事關乎大秦未來百年的國運，一旦成功，其利遠勝目前所有產業的總和。”

“但前期的投入，亦是海量。勘探路線、打點沿途部落、組織商隊、修筑驛站……老奴初步估算，啟動資金，至少便需要三百萬金。這筆錢，原計劃便是從這幾個月的盈利中擠出來的。”

呂不韋說到這里，聲音帶著幾分為難，沒有再說下去，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若是將盈利優先填補給嬴政，那絲綢之路的計劃，便要延后，甚至可能因為資金不足而擱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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