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預售。”嬴成蟜緩緩的開口說道：“天下匯每日于觀云閣，公布次日可售香水的品類與數量。”

“想要購買的，需提前一日，持金下單，憑號取貨。且，采用暗拍模式，價高者得的規矩不變，但我們，要嚴格控制每日的供應量。”

他轉過身：“‘傾城’，每日只售三瓶。‘暗香’，每日五瓶。‘疏影’，每日十瓶。”

“至于那入門的‘迎客香’，可以稍稍放開一些，每日限量一百瓶。所有品類，每人每日，限購一瓶。”

“記住，我們要做的，不是滿足所有人的需求，而是要持續不斷地吊著所有人的欲望。”

“要讓咸陽城的每一個貴婦都明白，能買到天下匯的香水，本身就是一種榮耀。”

“要讓她們為了搶到一個購買資格而爭斗，為了得到一瓶‘傾城’而徹夜難眠。”

這便是后世屢試不爽的“饑餓營銷”。

姜商聽得心神激蕩，只覺得一扇新世界的大門在自己面前緩緩打開。

他原以為自己已是商道中的好手，可在君上這等經天緯地之才面前，不過是螢火之于皓月。

“屬下明白了！”姜商重重地一揖到底：“屬下這就去安排！定不負君上所托！”

嬴成蟜滿意地點點頭，重新坐回案后。

……

聊完了香水的事，書房內的氣氛也隨之沉靜下來。

姜商從袖中取出了另一份用火漆密封的竹簡，神色肅然地呈了上去。

“君上，這是江南水患的最新情報。”

嬴成蟜接過竹簡，拆開火漆，緩緩展開。

他的目光在那些用秦篆寫就的密報上逐行掃過，眉頭漸漸地皺了起來。

竹簡上記錄的內容，與數日前呈報給朝廷的官方奏折，卻完全不同。

朝堂上的奏折說，江南連降暴雨，江水決堤，淹沒良田數十萬畝，災民百萬，餓殍遍野，急需朝廷調撥巨款賑災。

然而，現在天下匯在當地的密探傳回來的情報卻顯示，江南確實有水患，但遠沒有奏折上說的那么嚴重。

洪水只淹沒了部分沿江低洼地帶的田地，受災民眾不過十余萬。

當地的郡守、縣令們，卻官官相護，聯手夸大災情，企圖騙取朝廷的賑災款，中飽私囊。

“好大的膽子！”嬴成蟜將竹簡重重地拍在桌上，眼中閃過一絲厲色。

國之將興，必有內蠹。

大秦東出在即，這些地方官吏，不想著如何為國分憂，反而趁著天災，挖國家的墻角，簡直是罪不容誅！

姜商低聲道：“君上，此事牽連甚廣，江南數郡的官員幾乎都參與其中。我們若是直接將情報捅出去，恐怕會……。”

話沒有說完，但意思卻已經很明顯了。

嬴成蟜當然明白這個道理。

這里面牽扯到的人和事太多了，朝堂上沒有人參與那是假的。

他負手在書房內踱了幾步，陷入了沉思。

這件事，他不能不管，片刻之后，他停下腳步。

“老姜，你親自去安排。”他沉聲道：“將這份情報，復制一份。用‘暗衛’的渠道，秘密呈遞給王兄。”

“暗衛？”姜商心中一凜。

暗衛，是長安君手中最神秘，也是最核心的力量。

它獨立于天下匯的情報系統之外，是嬴成蟜親手打造的一支只對他一人負責的影子部隊。

其存在的目的，不是經商，不是斂財，而是監察天下，為始皇帝提供一道官方渠道之外的、最真實的信息。

這件事，天下間只有寥寥數人知曉，而始皇帝嬴政，正是其中之一。

嬴政默許自己這位弟弟擁有這樣一支力量，既是兄弟間的信任，也是帝王心術的體現。

他需要一雙不受朝堂控制的眼睛，來幫他看清這個龐大的帝國。

“是，君上。”姜商立刻明白了嬴成蟜的意圖。

通過暗衛將情報遞上去，性質就完全不同了。

這不再是長安君干涉政務，而是作為陛下的耳目，向陛下盡忠。

“記住，做得干凈點。”嬴成蟜再次叮囑道：“皇兄知道是我們，這就夠了。”

“臣明白！”姜商鄭重地應下。

……

姜商領命，正要告退，卻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腳步一頓，轉身道：“君上，還有一事。城外別院那邊，公輸家的那幾位大師傅傳話來，說他們對‘震天雷’的配方，又有了新的精進，希望君上能抽空過去親眼看一看。”

“哦？”嬴成蟜的眉毛微微一挑，原本因江南水患而凝重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真正的笑意。

如果說，天下匯是他的錢袋子，暗衛是他的眼睛和耳朵。

那么，城外那個戒備森嚴，被他命名為“格物院”的基地，才是他安身立命，乃至改變這個時代的真正底牌。

那里，匯聚了他從各處搜羅來的奇人異士，有墨家機關術的傳人，有精通煉丹方術的方士，還有對各種礦物、金石了如指掌的工匠大師。

而他們最重要的研究項目，便是“火藥”。

在這個時代，火藥還只是方士們在煉制長生丹時，偶爾炸爐的副產品，被稱為“火流星”、“丹石之火”，無人知其真正的威力。

但嬴成蟜，這個來自后世的靈魂，卻深知這黑色的粉末中，蘊藏著何等毀天滅地的力量。

“新的精進？”他饒有興致地問道：“說來聽聽。”

“大師傅們說，他們通過調整硝石、硫磺和木炭的配比，新煉出的一批火藥，其爆烈之威，是之前的三倍有余！”

姜商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而且，他們還參照君上您之前畫的圖紙，初步制成了‘開花彈’的陶制外殼，一旦成功，一顆震天雷，便能炸出數十片鋒利的陶片，十步之內，人畜無存！”

嬴成蟜聽聞，眼中精光暴漲。

三倍的威力！

開花彈！

這已經不再是簡單的聽個響了，這是真正意義上的殺傷性武器！

他心中的激動，如驚濤駭浪，但表面上，卻只是平靜地擺了擺手。

“知道了。”

“你先去忙吧。”嬴成蟜揮了揮手，“過兩日，我會親自去格物院一趟。”

“是，君上。”

姜商躬身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