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傲氣，目光環視一周，當她看到角落里與人低語的魏氏時，嘴角微微一撇，露出一絲挑釁的笑意。

魏氏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繼續與身邊人說話，仿佛沒有看到她一般。

甘夫人自覺無趣，冷哼一聲，便揀了個最靠近閣樓中央的位置坐下。

又過了一會兒，通武侯夫人趙氏才姍姍來遲。

她依舊是一身素雅的衣著，臉上帶著幾分疏離的清冷，仿佛不是來參加雅集，而是來完成一項不得不做的任務。

她進來后，誰也沒看，徑直找了個最偏僻的角落坐下，閉目養神。

一時間，觀云閣內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張揚跋扈的甘夫人，沉靜從容的魏氏，清冷高傲的趙氏，這三位在各自圈子里都舉足輕重的女人，如今齊聚一堂，她們之間的無形氣場，讓周圍的夫人們說話的聲音都小了許多。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今日的雅集，恐怕不會像它名字聽上去那般風平浪靜。

就在這安靜而又緊張的氣氛中，閣樓的珠簾被人輕輕挑開，大掌柜姜商滿面春風地走了進來。

他對著滿座的貴婦人，深深一揖。

“恭迎各位夫人蒞臨‘傾城雅集’，實在是令小店蓬蓽生輝。”

閣樓內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大戲，即將開場。

……

姜商清了清嗓子：“諸位夫人能于百忙之中撥冗前來，是天下匯的榮幸，亦是姜某的榮幸。今日名為‘雅集’，實則是姜某斗膽，想請諸位品鑒一番我天下匯新得的域外奇物?！?

“想必諸位昨日已在請柬上見過此物之名——‘香水’?！苯涛⑽⒁恍?，沒有急著拿出正主，而是賣了個關子，“此二字，看似尋常，然其背后所藏，卻非凡俗之物?！?

“所謂‘香’，非草木之香，非熏爐之香，而是采擷萬千花朵之魂，凝練天地之精，方得其一縷?！?

“所謂‘水’，非江河之水，非甘泉之水，而是承載這花魂的玉液瓊漿，觸膚即融，潤物無聲?！?

他一番話說得文采斐然，充滿了一種神秘而高遠的意境，將在場夫人們的好奇心徹底勾了起來。

連角落里閉目養神的趙夫人都微微睜開了眼，眉間帶著一絲探究。

“言語終究淺薄，”姜商恰到好處地停頓了一下，拍了拍手。

“啪！啪！”

清脆的掌聲回蕩在雅靜的觀云閣內。

珠簾再次被挑開，一隊身著統一淡綠色長裙的侍女魚貫而入。

她們個個容貌清秀，身姿窈窕，訓練有素。

每一名侍女手中，都捧著一個巴掌大小的黑漆托盤，托盤上墊著明黃色的錦緞。

錦緞中央，靜靜地躺著一個不過拇指大小的玉瓶。

那玉瓶非同凡品，通體由上好的和田白玉雕琢而成，質地溫潤，光澤內斂。

瓶身被打磨得渾圓光滑，沒有任何多余的雕飾，只在瓶口處用一粒小小的紅色瑪瑙作為塞子，簡約之中透著極致的精巧與貴氣。

陽光透過窗紗，照在玉瓶上，仿佛為其披上了一層朦朧的光暈。

“這是……”有性急的夫人已經忍不住低聲問道。

姜商含笑，朗聲道：“此乃今日贈予各位夫人的小禮。瓶中所盛，便是那‘香水’的試用之品。聊表心意，不成敬意。此一小瓶，大約可用上三五次，讓各位夫人對這域外奇珍，有個初步的體悟。”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贈品？”

“如此精巧的玉瓶，竟只是贈品？”

“天下匯好大的手筆！”

驚嘆聲此起彼伏。

要知道，這樣一塊無暇的和田玉，本身就價值不菲，更遑論雕琢成如此精巧的器物。

光是這個瓶子，拿出去便是一份體面的禮物，如今卻被告知，這僅僅是“試用裝”的容器。

一時間，眾人對瓶中那神秘的“香水”的期待，被推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長信侯府的甘夫人眼中早已是異彩連連。

她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從侍女手中拿起那只小玉瓶，冰涼溫潤的觸感從指尖傳來，讓她心中一陣舒暢。

她小心翼翼地拔開那粒紅瑪瑙塞子，將瓶口湊到鼻端，輕輕一嗅。

“嗡——”

一股前所未聞的奇妙香氣，仿佛一道溫柔的閃電，瞬間擊中了她的神魂！

那不是蘭花的幽靜，不是桂花的甜膩，也不是任何一種她所熟悉的熏香。

那是一種復雜而又和諧的芬芳，仿佛一瞬間，有成百上千種鮮花在她面前同時綻放。

前調是清新的果香，帶著一絲微酸的活潑，瞬間喚醒了她的感官；

緊接著，馥郁而華麗的花香如同潮水般涌來，無數種香氣交織在一起，卻又層次分明，互不干擾。

“?。　备史蛉丝刂撇蛔〉匕l出一聲短促而滿足的驚呼。

她雙目圓睜，臉上是毫不掩飾的狂喜與震驚。

她迫不及待地倒出一滴在自己雪白的手腕上，那水珠般的液體清涼透徹，觸膚即化，只留下一片淡淡的濕潤。

而那香氣，仿佛在體溫的催化下，變得更加醇厚，更加迷人。

她只是輕輕一動皓腕，那股醉人的芬芳便隨之飄散開來。

“天吶……這是何等神物！”她喃喃自語，看向手中玉瓶的眼神，如同看到了絕世的珍寶。

她的反應，如同在平靜的湖面投下了一顆巨石。

其他的夫人們見狀，再也按捺不住，紛紛打開了自己的玉瓶。

一時間，整個觀云閣內，此起彼伏地響起了一片壓抑不住的吸氣聲、驚嘆聲和喜悅的低呼。

“這……這香氣，竟能如此……”一位將軍夫人滿臉不可思議，她聞到的是一種帶著草木清氣的花香。

“不可思議，實在是不可思議！比我用百花浸泡的香油要高明百倍千倍！”

“你們聞，這香氣似乎還在變化，真是奇妙！”

丞相夫人魏氏，動作從容不迫。

她靜靜地看著這一切，直到周圍的喧囂稍稍平息，才緩緩打開自己的瓶塞。

她沒有像甘夫人那樣湊得極近，只是將瓶口在鼻端一寸遠處輕輕一晃。

一股清雅而悠遠的香氣，如同一縷若有若無的青煙，鉆入她的鼻息。

那香氣并不濃烈，甚至有些疏離，如同空谷幽蘭，又似雪后寒梅。

初聞之下并不驚艷，但細細品味，卻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深邃與寧靜。

那是一種需要靜下心來才能領略的美，一種不與凡俗爭艷的高潔。

魏夫人的瞳孔猛地一縮。

她瞬間就明白了這東西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