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不是簡單的香料了。

這是一種身份的象征，一種品味的體現，一種無聲的語言。

不同的香，代表著不同的性格，不同的地位。

她抬起眼，看了一眼對面正將手腕湊到旁人鼻下，一臉得意炫耀的甘夫人，又看了一眼角落里，那個手持玉瓶，臉上露出罕見震驚與迷惘之色的通武侯夫人趙氏。

趙夫人此刻確實是心神巨震。

她本以為這不過是庸俗的脂粉香，可當那股帶著一絲冷冽的木質與花香混合的氣味傳來時，她緊繃的神經竟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來。

她，一個從不屑于此道的人，竟也無可救藥地喜歡上了這個味道。

魏氏心中雪亮：這“香水”，是足以讓全咸陽的女人為之瘋狂的東西。

她再次看向主位上的姜商，眼神中多了一絲深深的忌憚。

這個老狐貍，拋出的不是商品，而是一個無法拒絕的誘餌。

姜商將所有人的反應盡收眼底，臉上的笑容愈發胸有成竹。

他等到閣樓內的議論聲達到頂峰，再次輕輕拍了拍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看來，諸位夫人已經感受到了‘香水’的些許魅力。”他揚聲道：“不過，方才贈予各位的，不過是開胃小菜。其香雖佳，但留香不長，層次也略顯單一。乃是我天下匯為了讓諸位入門，特意調配的‘迎客香’罷了。”

“什么？”

“這……這么好的東西，還只是‘迎客香’？”

“那真正的香水，該是何等模樣？”

夫人們的胃口被徹底吊了起來，一雙雙美目灼灼地盯著姜商，仿佛要將他看穿。

甘夫人更是坐直了身體，呼吸都有些急促。

她已經認定，無論如何，今天真正的“奇珍”，必須屬于她長信侯府！

姜商滿意地點了點頭，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他轉身，從身后侍女捧著的另一個更大的托盤上，親自取下了三個用紅綢覆蓋的物品。

他將三件物品依次擺放在身前的長案上，然后伸手，猛地揭開了第一塊紅綢！

“嗡——”

一陣低低的驚呼聲響起。

那是一個比剛才的試用玉瓶大了數倍的水晶瓶。瓶身晶瑩剔透，毫無雜質，仿佛一塊純凈的冰。

瓶身被雕琢成了盛開的牡丹花形狀，層層疊疊的花瓣栩栩如生，在光線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暈。

瓶中盛著淡粉色的液體，如同一顆融化的寶石，美得令人窒息。

“此為第一品，名曰——‘傾城’！”

“傾城者，國色天香，艷冠群芳！其香取天下最盛之牡丹、最艷之玫瑰、最貴之芍藥……共計三十六種頂級花卉之精魄，以無根之水，晨露之華，融合而成。”

“一滴沾身，其香濃烈而霸道，如百鳥朝鳳，王者降臨！最適合身份尊貴，欲在萬眾之中獨占鰲頭的夫人！”

他的話，每一個字都像錘子一樣，重重地敲在甘夫人的心上。

王者降臨！

獨占鰲頭！

這不就是為她量身定做的嗎！

甘夫人的眼睛瞬間紅了，死死地盯著那瓶“傾城”，仿佛要把它吞下去。

不等眾人從“傾城”的震撼中回過神來，姜商又揭開了第二塊紅綢。

第二個瓶子，是用一整塊墨玉雕成。

瓶身修長，線條流暢，如同一位亭亭玉立的仕女。

瓶中液體呈淡紫色，在墨玉的映襯下，顯得深邃。

“此為第二品，名曰——‘暗香’！”

“所謂暗香，非在明處，而在幽微。其香不動聲色，卻能縈繞于心。此香不取花瓣，只取花蕊；不取樹干，只取樹心。集檀香之沉靜，麝香之魅惑，龍涎之悠遠……共一十八種秘料，九蒸九曬，方得此一瓶。”

“其香初聞不顯，卻能與體溫融合，化為獨一無二之體香，如影隨形，潤物無聲。最適合心思玲瓏，品味脫俗，于談笑間便能掌控全局的夫人。”

魏夫人的手，在袖中不自覺地握緊了。

這“暗香”所描述的意境，與她為人處世的準則不謀而合。

這東西，不僅僅是香水，更是一種身份的注解。

姜商的目光，若有若無地掃過魏夫人，然后揭開了最后一塊紅綢。

第三個瓶子，最為奇特。

它是由青白色的琉璃燒制而成，瓶身仿佛一段虬結的梅枝，上面還點綴著幾朵含苞待放的梅花。

瓶中液體清澈如水，不見一絲顏色。

“此為第三品，名曰——‘疏影’！”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此香，乃是‘暗香’的另一面。它追求的，不是存在，而是意境。其香取雪頂之松針，雨后之青苔，空谷之幽蘭……皆是至清至潔之物。”

“其香清冷而孤高，如山巔之雪，如林間之風，不染一絲塵埃。能靜心凝神，摒除雜念。最適合心性高潔，不與俗同，視榮華富貴如浮云的夫人。”

角落里的趙夫人，身體猛地一震。

她的腦海中，瞬間浮現出丈夫王賁那張剛毅的面龐，以及王家世代傳承的鐵血與榮耀。

王家，正是需要這種不與人爭，卻又自成一格的高潔之氣。

這“疏影”，仿佛就是為她王家的門楣所準備的。

三款香水，三種截然不同的風格，卻精準地擊中了在場三種最具代表性的貴婦人的內心。

一時間，觀云閣內鴉雀無聲，只剩下粗重的呼吸聲。

所有人都明白了，這三瓶香水，不僅僅是商品，它們是身份，是品味，是地位！

姜商看著火候已到，拋出了最后的重磅炸彈。

“此三品香水，‘傾城’、‘暗香’、‘疏影’，乃是君子三品，相輔相成，缺一不可。故而，天下匯每日，只于此地，出售一套！”

“一套？”

“三瓶要一起買？”

這個規矩，再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不僅如此。”姜商繼續道：“此物乃是天賜奇珍，非金銀所能衡量。價高者得！今日，此一套三品香水，將在此地，以競拍之法，決出其主！”

“競拍！”

這兩個字，像一道驚雷，在觀云閣內炸響。

所有人都明白了。

姜商環視全場，將所有人的表情都看在眼里，然后沉聲道：“此一套三品，起價——五百金！”

五百金！

這個數字一出口，就讓閣樓內至少一半的夫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五百金，足以在咸陽城外買下百畝良田，夠一個普通五口之家富足地生活幾十年！

現在，這僅僅是一個起拍價！

“我出六百金！”一個聲音響起，是一位新晉軍功侯爵的夫人，她顯然也被這奇物迷住了心竅，想要試探一番。

“七百金！”另一位富商之妻立刻跟上。

“八百！”

價格開始穩步攀升，但出價的，都還只是那些普通的貴婦。

真正的巨頭，還在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