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沒有公信。

所謂的萬族聯邦，對于其他種族而言，不過是人類發起的招聘書，入職就代表了依附，要給人類打工，而薪水便是安全，林格終于明白了這個淺顯的邏輯。

什么平等，不過是自己的臆想罷了，是他來自現代社會的慣性思維。

人類是高層管理者，是企業領導，而巨龍才是真正的股東，掌握著公司的命脈，萬族不過是打工仔，無論領導再怎么體貼，人家終究是領導，不可僭越。

“……”

難道你看不出來嗎？奧哈拉？

還是說，這本就是你…或者伊爾麗絲希望的結果？

原來如此，我們的想法從來都不是并行的，道路相同但想要達成的結果完全不同，同途殊歸。

【現在明白，我為什么單獨將你從人類中拎出來了嗎？作為養子、學生來教導，而不是容器、宿主，你的思想很特殊，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卻能讓人看到秩序與均衡。】

【那么回歸之前的問題，大概也只有你會猶豫，你總是將自己的執念藏起來，但那并不難猜，你執著的不是人類，而是一個理想中的制度，這很難。】

【倘若你非要去嘗試，我會讓你知道它難在了哪，不是我逼你，而是只有越過我這座坎，你才真正有資格和能力去建設那不被世界認可的制度，我不急，我給你時間，因為我愿意接納并認可你的理念，但也只有我。】

【于我而言，魔族早晚復興，于你而言，秩序是一座座高山與大海等你跨越，而這萬米的艱難險阻，你甚至還沒有跨出第一步，現在，還有信心嗎？】

——我感覺有人干擾了我的認知。

【是你太自信…或者說自負導致的結果。】

——對，是我想錯了，我需要引導的不是事件，而是思想。

【你知道這很難。】

——只是難而已。

【呵，依舊那么傲慢。】

林格突然變得疲憊了許多，“為什么還要來問我呢？你是女皇，你自己決定就好了。”

“可你是創生的英雄，又是原初術士，該由你來決定。”奧哈拉說，語氣中甚至充滿了自豪。

“‘英雄’，呵呵……”

林格第一次感受到了這個稱呼的刺耳，明明是穿越者都夢寐以求的稱號，明明已經來到了其他穿越者或許要走很遠的路，人類帝國宰相、世界意志的正規編制、救世的英雄。

但他卻感受到了發自內心的悲涼。

僅是一次道德底線的自審，就讓他知道了自己與主流格格不入，甚至能被稱為異端。

萬族共治，平等、融洽，像是一場夢。

他甚至沒想過大家其樂融融，因為只有競爭才能進步，萬族應在和平之中相互較勁、前行，不斷完善制度、科技，終在幾個千年后，劍指星空。

但是……

他想錯了，伊爾麗絲從一開始就打算讓人類站在高處成為統治者，她甚至想通過成為魔王，讓全人類飛升原初種族，壓制那些傳奇。

人類至上的想法本身沒錯，但這會招致毀滅，因為人類不是大陸的唯一主角，其他種族亦不是所謂的外來者。

人類可以引領，但不能成為唯一。

人類要通過逆襲式的成長，來促進整個世界的秩序，讓全部種族的文化、科技，在短時間內得以爆發性的成長，從而完全拋棄現在這種千萬年都沒有絲毫長進的聚落文化，與依附霸者的才能存活的主流思想。

這就是林格的理念，他要做的是促進，而不是讓人類成為霸者，繼續下一個無盡的輪回，那沒有意義。

“你…怎么了？”

“沒什么。”林格輕笑。

任重道遠啊，他甚至懷疑自己有生之年，究竟能不能改變這根深蒂固的思想，甚至只是將自己的想法清晰傳達。

“你打算怎么做？”

“先去找吧，血族的行為不可忽視，可能會引發一系列不可控的災難。”

夏洛蒂揚起嘴角，“需要幫忙嗎？兄弟。”

“那就麻煩了。”

“呵呵……”

萬族中流傳著一句諺語，‘永遠不要相信巨龍的善意’，這是多少種族流下血與淚做出的總結，夏洛蒂的動機不純，她或許真的把林格當兄弟看待，但她絕對看不起人類。

這巨大又傲慢的龍神，能與人類的王并行逛街？

她只是在強調自己的霸權，那些被搬走的黃金就足以證明他們從未將人類放在眼里。

自從夏洛蒂開口要親自為奧哈拉加冕時，林格就已經猜到了，巨龍接受人類歸順的目的，只是為了結交一位值得交往的原初術士，而非這個種族本身有什么值得庇護的價值。

很好……！

就算是賭氣，我也要讓人類登上天梯！

林格已經下定了決心。

與此同時，帝國北部城市，費蒙堡壘。

士兵在城墻上巡邏，作為北部邊境哨崗，這里偏僻、冷清、嚴寒，卻有著濃厚的人情味。

篝火燒出噼啪的聲音，驅散了寒意。

幾個士兵圍在一起，鍋里燉著濃湯，火上吊著烤肉。

“呼，聽說了嗎？皇都好像已經重建了。”士兵在火前搓手，吐出一口白氣，“有機會的話，一定要去一趟才行，只要能夠看一眼女皇陛下，也就不枉此生了。”

另一位士兵同樣滿是憧憬，“大城市會是什么樣子呢？據說房子都是石頭堆起來的，宮殿有雪山那么高，真想看一看啊，等退休之后一定要去一趟。”

“那你要從現在開始攢錢了，我聽說大城市的食物很貴，一頓飯就相當于我們一個月的薪水。”

“有沒有那么夸張？”

聽著年輕士兵的話，胡子拉碴的老兵在心里不屑的輕哼，曾幾何時他也有過同樣的憧憬，可哪怕是女皇遠征軍征兵，都沒來這里。

至于退休？那更沒有年頭了。

寒風會吹熄人的理想。

唉，年輕真好啊，至少還有夢與對未來的憧憬。

“……什么動靜？”

隊長突然聽到了一陣響聲，與此同時，也聞到了一股濃厚的腥味，本能讓他警惕了起來，“拿好武器，周圍有什么……！”

當他站起來，視線越過城墻時，露出了與其他巡邏士兵同樣的目光。

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但很快，他便做出了反應，“敵，敵襲，敵襲！是樹精！！”

無數扭曲的樹精離開了棲息地，纏繞著詭異的紅色霧氣，向堡壘發起了進攻。

同一時間，多地發出了警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