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蒙堡壘巍峨的身影漸漸隱沒在詭異升騰的紅霧中，原本堅不可摧的城墻此刻如同被鮮血浸染，在暮色下顯得格外猙獰，刺鼻的腥味彌漫在空氣中，每一次呼吸都讓喉嚨火辣辣的疼，仿佛吞下了滾燙的炭火。

“這，這是什么！”

隊長漢克斯一把扯開領口，鐵鑄般的指尖死死掐進城墻的縫隙，他的瞳孔劇烈收縮，看著遠處那片翻涌而來的猩紅色浪潮，霧氣中傳來木材斷裂的咔嚓聲，還有無數窸窸窣窣的摩擦聲，像是千百根枯枝在雪地上拖行。

“全體警戒！”漢克斯的吼聲在喉間滾了滾，最終化作一道沙啞的命令。

他用力甩了甩頭，發現簡單的抬手動作竟變得遲緩如蝸牛，身后的士兵們更是面色慘白，一個年輕戰士甚至踉蹌著扶住了箭垛，鎧甲在磚石上刮出刺耳的聲響。

“該死…不要讓這群樹精攻進堡壘！”

漢克斯猛咬舌尖，鐵銹味在口中蔓延。

他顫抖著抓起一支箭矢，浸透油脂的布條在火把上轟地燃起，拉弓的手臂肌肉暴起青筋，箭矢劃破濃霧，釘入最近樹精干枯的軀干，火焰立刻如附骨之疽般爬上它的枝干，扭曲的人臉在火中發出凄厲的哀嚎。

“火箭！用火箭！”漢克斯的聲音撕裂了濃霧，“它們不過是些會動的枯木樁子！”

戰術很快奏效，越來越多的火矢劃破血色天幕，在樹精群中掀起一場焚天大火，扭曲的枝條在烈焰中痙攣，那些由古樹化作的精怪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卻反常地向著堡壘沖得更快了。

“瘋了，他們都瘋了！”漢克斯抹去眉骨上凝結的冰霜，看著遠處仍在不斷涌來的樹精群，他粗糙的指節突然攥緊城墻邊緣，“它們在雪原與我們井水不犯河水，怎么突然…等等！這些該死的霧…它們在逃！樹精是在逃命！”

“隊長！？”

副官的聲音被淹沒在樹精的哀鳴中，沖在最前的樹精已經撞上城門，燃燒的殘軀在鐵門上留下焦黑的印跡，更多的樹精前赴后繼，仿佛身后有什么比火焰更可怕的東西在追趕。

漢克斯突然捂住胃部，冷汗如瀑般滾落，一股原始的、足以撕裂理智的饑餓感從五臟六腑竄上來，他的視野開始泛紅，喉結上下滾動，口水不受控制地溢出嘴角。

“唔呃——”

“隊長！您怎么了？”

當看清年輕戰士湊近的脖頸上跳動的血管時，漢克斯猛地后撤一步，脊背狠狠撞上冰冷的城墻。

“離，離我遠點！”他的聲音嘶啞得不似人聲，雙手死死掐住自己的喉嚨，眼球布滿蛛網般的血絲。

年輕的戰士愣在原地，火把的光在他驚恐的臉上跳動，下一秒，漢克斯如餓狼般將他撲倒在雪地上，涎水從隊長扭曲的嘴角滴落，卻在即將咬斷那截白皙脖頸的瞬間僵住了。

“跑，快跑！”漢克斯全身的肌肉繃緊到極致，太陽穴突突直跳，“這霧…不對勁，快逃！”

警告突然化作一聲痛呼，年輕的戰士竟反過來撕咬住了他的手臂！鮮血如泉涌出，染紅了兩人的鎧甲，也融入了周遭愈發濃稠的紅霧。

慘叫聲此起彼伏，堡壘的大門終于不堪重負，在樹精瘋狂的沖撞下轟然倒塌，燃燒的枯木與瘋狂的士兵混作一團，所有人都在撕咬，在掙扎，在吞噬彼此，血色霧氣翻涌著吞沒了一切。

夕陽在猩紅中消散，黎明再也沒有亮起。

皇都伊戈梅爾斯。

滔天的巨浪蓋住了天空，鮫姬乘著翡翠色的海龍破浪而來，七彩鱗片在晨曦中流轉著珠光。

她一揮手，無際的海水開始收縮，直至凝結成一顆水珠，被她捧在掌心，圍繞身側。

“海王…黛妮佩蘭。”

好大的排場。

這一幕嚇壞了皇都的所有人，那浪潮只要拍過來，整座城市將無人生還。

但是沒有，海王托著浪做的軌跡進入了皇宮，那是一只七彩色的小美人魚，海洋的絕對主宰，身邊環繞的每一顆水珠，都是一片海域，她來尋找這世間唯一的原初術士。

林格·哈羅德。

“龍王也在？”她開口，聲音如深海一般空靈悅耳。

“請叫我龍神。”

“龍神？那儀式不是你單人完成的，我與你父親有過交集，但盡是些不好的回憶。”她睨了夏洛蒂一眼，隨后看向林格，無視了奧哈拉，“原初術士，秩序的代行者，我要舉報。”

“……舉報誰？”

“血魔，深海發現了赤紅瘟疫。”

“恐怕不止海洋。”

一夜之間，多座邊境堡壘淪陷，紅霧蔓延，距離最近的巫妖釋放了大量死氣，以此來隔絕紅霧，帝國整個邊境已經成了人間煉獄。

夜梟找到了，他們變成了活體炸彈，正在帝國各處散播紅霧，帝國內的所有人都在向皇都靠攏。

但能堅持多久呢？以擴散速度來看…不足十天，這里就會被紅霧覆蓋。

“你應該負起責任，作為原初術士。”

“我？”

我怎么負責？

【按照你的思維，這些傳奇主宰們，都只是富商，而作為原初術士的你，才是真正的官員。】

“那也不能……”

實習期一過就給我這么大壓力吧？

“血族不能主觀發動戰爭，這‘赤紅瘟疫’…多久沒有出現過了？”林格問到。

“至少兩萬年以上，自從血魔進入虛空，這紅霧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夏洛蒂皺了皺眉，繼續道：“魔王不在，血魔企圖回歸，他們要改造適宜他們生存的環境…壞了！”

她終于意識到自己被利用了。

創生可以重置環境，但龍神之心需要積攢能量才行，摩耶發動的戰爭導致太多能量泄露，被龍神之心收集，所以兩次的創生時間很短。

這也就導致了，龍神之心內部存儲的能量恐怕已經完全釋放，沒辦法再啟動了，這血霧就無法被重置。

“難怪她刻意引導我完成祭祀…血公主，不，他們很早以前就在謀劃了，甚至早在摩…舊王成為魔王之前。”林格眉頭緊鎖。

怎么都讓我趕上了？這就是穿越者待遇嗎？

——您家后院著火了，您就不管管嗎？

【巫妖可以通過血晶定位虛空，他們曾進攻血夜，但實力懸殊，如今三族聯合，應該有機會。】

——那是不是只要進入虛空，您就可以？

【得先找到核心目標，短時間內我也無法完全摧毀血夜。】

“唉——”

“請不要唉聲嘆氣，請給出具體的方法，天空、大地、海洋，都在被赤紅感染，而且這種濃度是致命的。”

“那就只能去找巫妖了，他們有辦法開門，…三族聯合，進攻虛空。”林格看向夏洛蒂與黛妮佩蘭，“巫妖曾攻打血夜失敗，二位要參戰嗎？請給我一個答復。”

“……”

“……”

她們不約而同的望向對方，眼中都是猶豫。

這不是有沒有把握的問題，按照以往的經驗來講，大概率是去送死的，血魔養尊處優了太久，誰知道那未知的血夜之中究竟藏著怎樣恐怖的殺器？

“我可以提供深海軍，請您給出詳細規劃。”黛妮佩蘭猶豫后說道。

“規劃就是三王強制參戰，我問了，但只是問。”

“……！”

林格的目光，不只是黛妮佩蘭，就連夏洛蒂都被嚇了一跳，那是權威的命令，不容置疑。

“你們跟我去找巫妖王，三王會戰，進攻虛空。”

“可，可巫妖…會同意嗎！”

“不同意就消失，我沒有過問你們意見的打算。”

“……！”

這是真正的原初術士該有的姿態，兄弟？想和我稱兄道弟，夠格嗎？你看不起人類，是的，那我又為何看得起你呢？

林格第一次端起了權威。

他也是第一次讓自己凌駕于自己的族群，他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一味追逐就能做到的，伊爾麗絲的成功，依托于她天生就是魔王種子。

若他不超脫，怎么講清自己的理念呢？

下位者對上位者傾訴理想永遠都是可笑的，而上位者對下位者灌輸的理念，無論如何，都必然會被認可，但是否接納與融會貫通，呵呵……

難說。

【你的情緒不對，面對挑戰，你向來都是高昂的，但這次復雜到連我都無法理解。】

——我不認為很復雜，那枚血晶是她無意中掉落的，還是故意給我的？

【你認為這是陰謀？】

——必然，所有的一切都聯系到了一起，舊王神隱，新王隕落，王位空缺，萬物復蘇，當前環境對他們而言，是奪取一切的最好時機，三王一死，他們再無阻礙。

【走吧，這次我不會再坐視了。】

“那就走吧，原初在上……為了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