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靜夜煉
- 丹道逆命
- 神月龍少
- 2942字
- 2025-08-01 19:47:44
亥時的梆子聲剛過,凌家大宅就徹底沉入了夢鄉(xiāng)。只有西北角那座破舊小院還亮著點微光,窗紙上映著個歪歪扭扭的影子,像根被風(fēng)吹得不停搖晃的蘆葦。
凌云盤腿坐在冰涼的青石板上,膝蓋上攤著那本藍(lán)布封皮的《基礎(chǔ)煉體訣》。油燈的火苗舔著燈芯,把“力從地起,勁由脊發(fā)”八個字照得忽明忽暗。他指尖沾著點琥珀色的淬體藥液,剛要往胳膊上抹,就聽見雞窩里傳來“咯咯”的輕響。
“將軍”正用它那只沒瞎的眼睛瞪著他,脖子伸得老長,雞爪在干草里扒拉著什么。這老母雞傍晚被三長老留在藥園啄蟲,不知何時竟跟了回來,此刻正歪著頭看他手里的玉瓶,喉嚨里發(fā)出饞癆的呼嚕聲。
“看什么看?這玩意兒可不能給你喝。”凌云沒好氣地晃了晃玉瓶,瓶里的藥液晃出細(xì)碎的光。傍晚他剛抹過一次,那滋味就像往傷口上撒鹽,疼得他差點蹦起來,可轉(zhuǎn)念想到三長老案幾上那碗清得能數(shù)出米粒的野菜湯,又咬著牙把剩下的半瓶寶貝似的裹進(jìn)了懷里。
雞窩里突然傳來“撲棱”一聲,“將軍”竟撲騰著翅膀飛了出來,嘴里還叼著塊沒吃完的肉干——不用說,肯定是福伯送來的那包饅頭里的。老母雞把肉干擱在凌云腳邊,用腦袋蹭他的褲腿,活像條討賞的狗。
“算你有點良心。”凌云被逗笑了,把肉干掰了小半塊丟給它,自己則抓起剩下的往嘴里塞。肉干的咸香混著淬體藥液的清苦在舌尖散開,倒有種說不出的滋味。他摸了摸懷里的聚氣丹,油紙包被體溫焐得溫?zé)幔鞘撬匾饬糁裢碛玫摹?
按照煉體訣上的圖譜,他先試著擺出“馬步樁”的姿勢。兩條腿分開與肩同寬,膝蓋彎成九十度,雙手平舉胸前。看起來簡單的動作,做起來卻比登天還難。才過一炷香的功夫,他的腿就開始打顫,像踩在棉花上,胳膊酸得像要掉下來,額頭上的汗珠子順著下巴滴在石板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
“廢物就是廢物,連個馬步都站不穩(wěn)。”墻外傳來巡邏子弟的嗤笑聲,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凌云趕緊調(diào)整姿勢,屏住呼吸,假裝自己只是在院子里乘涼。那幾人大概是喝了點酒,嘴里罵罵咧咧地說著凌峰白天又突破了多少重境,順帶把他這廢脈當(dāng)成了下酒菜,翻來覆去地嘲笑。
腳步聲漸漸遠(yuǎn)去,凌云的拳頭卻攥得死緊,指甲深深嵌進(jìn)掌心。他深吸一口氣,將指尖的藥液狠狠抹在胳膊上。淬體藥液接觸皮膚的瞬間,就像有無數(shù)根細(xì)針鉆進(jìn)肉里,疼得他齜牙咧嘴,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忍忍就好了。”他咬著牙默念,按照煉體訣上的法門,嘗試引導(dǎo)丹田那縷微弱的靈氣。以前這靈氣就像匹脫韁的野馬,根本不聽使喚,可今晚不同——或許是藥液的刺激,或許是聚氣丹的效力,那縷靈氣竟溫順了許多,像條小蛇般順著經(jīng)脈緩緩游走。
靈氣流過之處,原本火辣辣的疼痛奇跡般地減輕了,取而代之的是種暖洋洋的感覺。凌云眼睛一亮,趕緊從懷里掏出那枚灰撲撲的聚氣丹,小心翼翼地掰了半顆放進(jìn)嘴里。丹藥入口即化,一股更精純的靈力順著喉嚨滑下,匯入丹田的暖流中。
“果然有用!”他激動得差點跳起來。聚氣丹的靈力雖然微弱,卻像給那縷暖流添了把柴,讓它漸漸壯大起來。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這股力量正順著煉體訣的路線,一點點沖刷著淤塞的經(jīng)脈,所過之處,原本僵硬的肌肉都變得活絡(luò)起來。
雞窩里的“將軍”不知何時又睡了過去,發(fā)出均勻的呼嚕聲。月光透過破窗照進(jìn)來,在地上織出張銀網(wǎng),把凌云的影子拉得老長。他的動作漸漸從僵硬變得流暢,馬步樁站得越來越穩(wěn),手臂擺動的幅度也越來越標(biāo)準(zhǔn),額頭上的汗珠雖然還在淌,眼神卻亮得驚人。
不知不覺中,油燈的油見了底,火苗“噼啪”跳了兩下,徹底滅了。凌云卻沒停下來,借著月光繼續(xù)修煉。他發(fā)現(xiàn)自己對靈氣的感知越來越敏銳,不僅能“看”到體內(nèi)流動的暖流,還能隱約察覺到院子里那株瀕死藥苗的變化——在月光的滋養(yǎng)下,藥苗的根須正悄悄舒展,冒出幾縷極細(xì)的白氣。
“這就是煉體的感覺嗎?”他喃喃自語。以前聽族里的修士說,煉體是旁門左道,不如靈力修煉來得快。可此刻他卻覺得,這種由內(nèi)而外的改變,比任何花哨的法術(shù)都來得踏實。每一寸肌肉的震顫,每一次氣血的奔騰,都讓他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在變強(qiáng)。
就在他沉浸在修煉的快感中時,院墻外突然傳來陣極輕的響動,像是什么東西落在了屋頂上。凌云的心猛地一緊,瞬間收住靈力,擺出防御的姿勢。他屏住呼吸仔細(xì)聽,卻只聽見風(fēng)吹過樹葉的沙沙聲,還有“將軍”被驚醒后不滿的咯咯聲。
“是錯覺嗎?”他皺起眉頭,指尖的藥液還在微微發(fā)燙。三長老那句“露白的鳥兒活不長”突然在腦海里響起,他下意識地摸了摸懷里的煉體訣,把剩下的半顆聚氣丹緊緊攥在手心。
屋頂?shù)捻憚記]再出現(xiàn),凌云卻不敢大意。他放緩動作,假裝繼續(xù)修煉,眼角的余光卻警惕地掃視著院墻四周。月光下,墻頭的碎磚、院角的雜草都看得一清二楚,并沒有什么異樣。可他丹田的暖流卻在隱隱躁動,像是在預(yù)警著什么。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確定沒什么動靜后,凌云才松了口氣。他收起架勢,渾身的骨頭發(fā)出“咯吱”的輕響,像生了銹的零件終于上了油。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原本瘦弱的胳膊竟泛起了點緊實的線條,握起拳時,能感覺到比以往更強(qiáng)勁的力量。
“果然沒白費功夫。”他笑著活動了下脖頸,卻不小心碰倒了旁邊的瓦罐。罐子里裝著他白天撿的藥渣,此刻撒了一地,其中幾片甘草葉落在月光下,竟泛著淡淡的黃暈——那是靈氣被煉化后才有的痕跡。
凌云的心跳又開始加速。他撿起片甘草葉,指尖的暖流輕輕拂過,葉片上的黃暈竟變得更亮了些。他突然明白,煉體不僅能強(qiáng)健體魄,還能讓他更精準(zhǔn)地掌控靈力,這對煉丹來說,簡直是天大的好事!
雞窩里的“將軍”大概是被吵醒了,撲棱著翅膀飛出來,在院子里踱來踱去,最后竟走到那株瀕死的藥苗旁,用爪子刨了刨土,又用喙啄了啄枯萎的葉片,像是在幫忙松土。
“你還會這個?”凌云驚訝地看著它。更讓他震驚的是,被老母雞啄過的藥苗,竟真的抽出了絲極細(xì)的綠芽,在月光下閃著微光。
他趕緊走過去,蹲在藥苗旁,指尖的暖流緩緩注入。這一次,他能清晰地“聽”到藥苗傳遞來的喜悅情緒,像是干涸的土地終于迎來了甘霖。綠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舒展著,很快就長出了片小小的新葉。
“原來如此……”凌云恍然大悟。丹道靈根不僅能讓他感知藥草的狀態(tài),還能通過煉體的力量滋養(yǎng)它們。這小院里的土地雖然貧瘠,卻能在他的靈力滋養(yǎng)下變得肥沃,或許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在這里種出屬于自己的靈草。
遠(yuǎn)處傳來子時的梆子聲,凌云收拾好地上的藥渣,把煉體訣小心地折好放進(jìn)懷里。他摸了摸那株藥苗的新葉,又看了看雞窩里重新睡過去的“將軍”,嘴角忍不住往上揚。
這個夜晚,沒有凌峰的嘲諷,沒有族人的冷眼,只有油燈的微光、月光的清輝,還有體內(nèi)那縷真實存在的暖流。他知道,這只是個開始,未來的路還很長,修煉的苦還很多,但只要這股暖流還在,他就有繼續(xù)走下去的勇氣。
回到屋里時,他特意把那半瓶淬體藥液藏在了床底的木箱里,上面壓著幾塊破磚。月光透過破窗照在木箱上,映出《基礎(chǔ)煉體訣》的影子,像個沉默的承諾。
而院墻外的老槐樹上,一片葉子輕輕飄落,露出個隱藏在枝椏間的黑影。那黑影盯著小院的方向看了片刻,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縷極淡的藥香,與空氣中的靈氣混在一起,漸漸消散。
凌云躺在床上,聽著窗外的風(fēng)聲,感受著丹田那縷緩緩流轉(zhuǎn)的暖流,很快就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夢里,他站在一片無邊無際的藥田中央,身邊圍著無數(shù)藥草化成的小人,“將軍”則驕傲地站在他的肩頭,對著天空嘎嘎叫,聲音響亮得像在宣告什么。
夜還很長,但黎明,已經(jīng)不遠(yuǎ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