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覺得也不至于。”

“這幫人朋黨林立，互相傾軋還來不及，哪有這等齊心協力的膽魄？”

說這話的時候，他又有些煩躁，敲敲額頭道。

“可那匹御馬，怎么就偏偏在那個時候受了驚？難道真是朕的緣故？”

“罷了，想不通就不想了。”

朱由檢搖了搖頭，還是決定先放下這事兒。

真追究起來，那朝廷的事兒一件也辦不成。

再有一年時間，皇太極就要打到京城了，怎么對付他才是件要緊的事。

不管是不是有人要害他，增加禁衛，讓秦良玉的人進來替他看著點，總歸是沒錯的。

兵權，還是要攥在自己人手里才安心。

翻了翻眼前的奏疏，大都是一些廢話。

不過其中關于會試的事情，讓朱由檢多了幾分注意。

禮部例行奏請，以及大學士施鳳來上書，推薦了本屆會試的主考官和同考官人選。

看到上面的名字，朱由檢心中微微一動。

隨后提起朱筆，在禮部的奏疏上，將施鳳來，張瑞圖等人名字，通通劃掉不提。

隨后，于下面提了一行朱批。

“本年恩科，朕躬親為主考，一應考官，由朕欽點。天下士子，皆朕門生！禮部速擬細則呈報！”

寫罷，他當即拋下了朱筆。

這次墜馬之事，肯定是要徹查無疑的，但絕不能因此耽擱了會試。

對朱由檢來說，這次會試相當重要。

“什么叫天子門生啊？”

朱由檢低聲自言自語道，眼中有著一道異樣的神色。

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一批年輕士子，踏入仕途。

這些人，還沒有站隊朝廷的朋黨，正是他培養班底的人選。

通過會試，也剛好可以繞過那些老臣和朋黨。

他朱由檢，要讓這些明朝的官，只知有天子，而非什么亂七八糟的座師，同鄉，黨派！

一時間，他心中煩悶消散了不少，又想起了之前見過的那個年輕舉子。

宋應星，那個寫下【天工開物】的考生，他應該會來吧？

一想到這兒，不知道為何，朱由檢嘴里忽然流露出了一道笑容。

朕之前說過，朕要拔舉你，你就一定能夠高中！

宋應星，朕等你很久了！

除了他以外，崇禎元年的進士，還有不少相當不錯的人才。

這些，他崇禎都要一一留用！

……

與此同時。

遼東，寧遠城。

寒風肅殺，卷過城頭旌旗，獵獵作響。

督師府中，氣氛有些凝重。

孫承宗緊握著手中八百里加急送來的密旨，看著上面朱由檢的字跡，饒是他早有準備，心中也是一緊。

陛下真要綁了袁崇煥？

要他來說，此舉太過，容易惹軍心不穩。

袁崇煥縱有萬般不是，但若是像綁縛犯人一般，押解進京，那遼東將士該如何看待啊。

他有些煩躁地站起身來，又多了一個念頭。

可這一陣子，袁崇煥又在干什么？

陛下三番五次召他回京述職，他卻多番推諉，拒不奉詔。

他不是別人，是遼東的督師啊。

手中握著關寧鐵騎數萬精兵，坐擁遼西走廊，已成一方諸侯。

這時候不聽圣旨，他想干什么？

擁兵自重嗎，還是真有不臣之心？！

一想到這兒，不知為何，孫承宗不寒而栗。

本來此人就是他提拔起來的，沒人比他更清楚袁崇煥的性格了。

此人雖有將帥之才，但性格剛愎，甚至有些狂妄。

如今更是抗旨不尊，這是沒將陛下放在眼里，簡直是自取死路啊！

“備馬！帶上錦衣衛的人，隨老夫去袁督師行轅！”

孫承宗當即冒著風雪，走了出去。

不管如何，圣旨已下，他也沒有選擇的余地了。

如今的袁崇煥，并不在督師府。

而是在城外一處荒地之中，上了山坡，便與幾位總兵勘察地勢。

寒風之中，袁崇煥身披大氅，頗有一番氣勢。

看著眼前連綿堡壘，他看向趙率教，滿桂與祖大壽等人，朗聲道。

“諸位且看，今有我關寧錦防線在此，層層疊疊，互為犄角！后金建奴，縱有萬馬千軍，也休想踏破此銅墻鐵壁！”

隨后轉過身，剛好看到了孫承宗過來，臉上遂帶著笑容，有些自負道。

“閣老也來了，您放心，我遼東固若金湯，假以時日，五年，只需五年，我袁崇煥必率王師，犁庭掃穴，直搗黃龍，平定建州！”

聽到這聲狂言，孫承宗搖搖頭道。

“袁督師，此言未免太過輕率。建奴根基已固，非旦夕可除。五年平遼？老夫看來，只怕是鏡花水月，癡人說夢！”

這話一出，袁崇煥臉上的笑容消失，頓時有些不悅。

如今孫承宗被陛下起復，再來遼東，加上威望猶存，在遼東也有很大的聲望。

此時與掌兵的袁崇煥之間，關系十分微妙。

也因此，袁崇煥沒有多客氣，當即問道：“閣老此言何意？”

孫承宗搖搖頭，沒有回答，反而問道：“陛下的詔書，召你回京述職，你看了嗎？”

袁崇煥皺眉道：“末將早已回復陛下，遼東軍情緊急，建奴異動頻頻，末將身負重任，不便離……”

聲音落下，他心中忽然一驚。

孫承宗這是什么意思，怎么知道詔書內容？

還特意來問？

難道，陛下已經將旨意直接下給了孫承宗？

陛下這是信不過我，要借孫承宗之手奪我的權？！

一時間，袁崇煥驚疑不定。

而此時，滿桂見見孫承宗言語之見，說話這么不客氣。

頓時按著腰刀，有些發怒道。

“孫閣老！袁督師坐鎮遼東，保境安民，勞苦功高！您老遠道而來，不思同心戮力，反倒在此指摘主帥，是何道理？！莫非以為我遼東將士好欺不成？”

說話時，身后的親兵臉色也多有不平。

總兵趙率教當即拉住他，叫道。

“滿桂，不得無禮！”

一旁的祖大壽則沉默不語。

此時的滿桂正在氣頭上，根本聽不進去，還要繼續叫罵。

“我哪里無禮？閣老，你若是……”

話還沒說完，一直沉默著，跟隨在孫承宗身后的錦衣衛緹騎首領，面無表情，上前一步。

同時，手中舉起圣旨，聲音冰冷，叫道。

“圣旨到！眾將接旨！”

聲音落下，頓時間所有人都是心中一驚。

眾將紛紛色變，就連滿桂也不敢再多說，當即跪倒在地。

孫承宗跪倒叫道：“臣孫承宗接旨！”

袁崇煥也反應過來，慌忙跪倒在地，山呼萬歲，同樣叫道：“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