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憶劍山莊的青石板沁著露水涼意。

米凱爾攥緊懷中藍布封皮的《太虛劍經》，步履停在秦素衣修煉的靜室外。

昨天與李素裳的打鬧驅散了米凱爾心中暫時的不安，

但打消不了米凱爾對于理之律者，對于自己的恐懼。

“秦前輩，“

他叩響木門，聲音繃得像拉滿的弓弦，

“請授我太虛劍氣！“

門內寂然無聲。

良久，門扉無聲滑開一道縫隙。

秦素衣立于陰影中，琉璃般的眸子掃過他手中劍經，淚痣在晨光里微微一顫。

“太虛無形，劍氣有質?！?

她指尖忽地凌空一點！

米凱爾眼前景象驟變

——庭院流云竟凝作萬千銀絲，糾纏成奔涌的江濤！

一根竹枝從秦素衣袖中遞出，輕飄飄點入云渦中心。

“看好了：云卷是'形'，云崩成'勢'，云散歸'無'。而劍…在有無之間！“

米凱爾瞳孔驟縮！

下意識之間，理之律者的解析本能瘋狂運轉，卻撞上一堵玄奧高墻

——這根本不是魂力軌跡，是超越邏輯的“意“！

他拼命想捕捉那道竹枝軌跡，額角青筋暴起，精神力如墜泥沼反噬自身！

“噗！“

一口血沫嗆出喉間，視野瞬間猩紅。

虛數能量順著失控的精神力倒灌律者核心，右臂金紋驟亮如烙鐵！

“糟了！“

米凱爾踉蹌扶墻。

毀滅沖動撕裂理智：

拆解這山莊！

拆解這女人！

拆解礙眼的一切！

“靜心！“

一聲清叱劈入混沌。

秦素衣鬼魅般貼至身后，微涼掌心覆上他劇顫的脊骨。

一股柔韌如春藤的“劍氣“透體而入，竟不是鎮壓，而是牽引著暴走的虛數能量繞行周天！

“《太虛劍經》煉神為鞘，可束汝心魔?！?

她聲音貼著耳廓，冰冷中裂開一絲縫隙，

“現在…跟我的'意'走！“

咔嚓！

練武場竹籬轟然炸裂！

李素裳頂著滿頭竹葉鉆進來：

“娘！莊外工造司的星槎……“

話音戛然而止。

她瞪圓眼睛盯住幾乎偎在秦素衣懷中的米凱爾，

木劍“哐當“落地。

氣氛死寂。

秦素衣觸電般撤手，袖中竹枝“啪“地折成兩截。

“……我去修籬笆。“

她轉身疾走，背影僵硬如封凍的溪流。

可米凱爾分明看見

——她染血的指尖正死死掐著左腕舊疤，那里刻著一道與淚痣位置相契的劍痕。

李素裳卻已蹦到米凱爾跟前：

“你居然能讓娘親自教劍？！“

少女眸子燃著灼灼火光，突然拔劍直刺，

“接招！讓我看看太虛劍意的斤兩！“

米凱爾苦笑側步，理之律者的本能卻已自動解析劍路：

“肩沉三分，氣散膻中——這招'殘月'缺了幾分?。　?

米凱爾指尖隨意一彈李素裳腕骨。

李素裳只覺手腕一麻，手里的劍幾乎脫手，那股酸麻勁瞬間沿著胳膊沖上來。

“哎??！”

她痛呼一聲。

但下一秒，幾乎是未經大腦思考，身體自動順著那股酸麻勁兒猛地一旋腰，

原本被打斷的“殘月”劍勢竟然劃出一個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圓融、更順暢的弧線！

一股滯澀了許久的悶氣仿佛也隨之沖開，讓她渾身說不出的暢快！

李素裳收回木劍，驚訝地看看自己的手腕，又看看米凱爾，小臉上全是難以置信的興奮：

“剛剛…那個勁兒…！”

“你是怎么弄的？”

“再來一次！”

“就彈剛剛那個地方！我感覺我能更流暢了！”

李素裳猛抓住米凱爾衣袖：

“快教我！”

“小米，你快教我！”

李素裳可憐兮兮地晃動著米凱爾的右臂。

“你就教我嘛?！?

“以后我幫你瞞著娘偷吃點心！“

“好不好嘛？”

米凱爾無奈揉額，目光卻飄向秦素衣消失的方向。

“裳裳，明明是你自己想吃吧？”

兩人打打鬧鬧之后，倒是也像模像樣地練起了《太虛劍經》里的劍招。

作為符華畢生才情的大成之作，《太虛劍經》不僅僅有著內功心法，也有著與之相配的劍招：

共有守、化、啟、開四形，總計二十一式。

其招式之玄妙，號稱一武壓斗羅。

但若無內功心法所修成的劍心搭配，只能發揮其威力的十之一二。

晨光刺破云層，將靜室窗欞染成碎金。

那扇緊閉的雕花木窗后，一襲素衣正倚窗而立，眼睛看著切磋的兩人，指尖摩挲著一張密信。

很難想象，在現在這個連虛擬現實和人工智能都有的時代，居然還有人會寫信。

內容為：

素衣妹子：

酒剛倒上，想著也該給你寫封信了。

憶劍山莊挺好，清靜養人。

米小子在你那蹭吃蹭喝蹭劍經，估計白凈了不少吧？

哈哈！

謝謝你的桂花糕，那小子有福！

不過嘛，這地方待久了容易長毛！

尤其是素裳丫頭那好動勁兒，跟我當年有的一拼！

我看啊，是時候放他們出去野一野了！

讓他們走！

帶著劍，離開曜青！

給素裳定個目標：讓她去挑戰其他幾艘仙舟上的太虛七劍！

方壺的瘋魔王和端方執令官

巨闕的倔骨頭

朱明的火爆妞

虛陵的愛哭鬼

還有羅浮那個成天琢磨些不正經玩意的家伙……

讓他們一個接一個地揍過去！

挨揍也好，揍人也罷！

在劍底下滾幾圈，才能把本事嚼碎了咽進肚子里！

華丫頭的《太虛劍經》不也是這么來的嗎？

躲在山莊里，對著木頭樁子能練出個屁的絕世好劍？

真正的劍在江湖上！

在對手的眼皮子底下！

米小子也別閑著！

那小子筋骨打磨得不錯，腦子夠靈光，天生該吃這碗飯！

讓他給素裳當個伴兒，跟著去開開眼，長長見識。

素衣妹子，我知道你是心疼閨女，想護著她。

可咱都是拎著劍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最清楚

——籠子里的金絲雀叫得再好聽，它也飛不過海鷹！

放手讓他們去吧！

別擔心！

仙舟都是咱的地盤，餓不著凍不著。

再說了，有我在后頭看著呢，能讓他們真吃了大虧？

告訴素裳：

打不過不丟人，爬起來接著干！

打得贏也別狂，天外還有天呢！

等他們把七把劍都捶（劃掉）都挑戰一遍再回來！

老子在方壺那邊剛盤了個好酒樓！

到時候就在那碰頭！

我讓掌柜的把最好的酒溫上！

咱再好好聽聽丫頭和小子的江湖故事！

就這么定了！

酒管夠！

一龍

(信紙一角似乎還沾著點醬汁油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