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根本進不了張然的小洋樓——單是外面布置的暗衛(wèi)，就算謝曉峰或是張三豐來了，也得周旋半晌，且十有八九是暗衛(wèi)占上風。

此刻張然正站在頂樓露臺，晚風掀著他的衣擺。暗衛(wèi)單膝跪地，聲音壓得極低：“按您的吩咐，二十名萬龍門余孽的尸首已掛在黑水河沿岸的柳樹上，每個脖子都掛著‘通敵’的木牌。”

張然輕笑一聲，把令牌扔過去：“再往神劍山莊的糧莊放把火，用萬龍門的火油。謝王孫那老狐貍本就多疑，這下更會認定是萬龍門泄憤。”說罷轉(zhuǎn)身下樓，嘴角噙著抹算計的笑——這借刀殺人的戲碼，他百玩不厭。

“看懂了？”他從背后圈住慕容秋荻的腰，指尖仍能觸到她腰間緊實的線條——她素愛習(xí)武，身姿比尋常閨秀挺拔，配上自家云記女裝店新出的襯裙，更顯身段玲瓏。

“這些名字背后的人，能保咱們家的云心紙順順當當送進皇宮，能讓碼頭的貨船不被刁難。”他指尖劃過賬冊上的人名，“咱們家大業(yè)大，連皇帝都難免惦記，現(xiàn)在看著風平浪靜，可萬一哪天沒人護著了，只能靠自己。”

慕容秋荻轉(zhuǎn)身看他，燭光在他眼底投下深淺不一的暗影：“你當初說，只想守著秋水山莊……”

話沒說完，張然忽然從暗格里摸出張密信，紙上是紀綱的親筆字：“請誅謝王孫，以絕后患。”他把密信湊到燭火前，火苗舔著紙邊：“秋荻你看，這就是江湖。謝王孫想保神劍山莊，紀綱要鏟除異己，萬龍門想渾水摸魚，咱們?nèi)舨徽靖唿c，遲早成別人的墊腳石。”

密信化為灰燼時，他眼底閃過狠戾：“前幾日萬龍門的人還想綁架你，逼我交出火柴配方——我剁了他們的手指喂狗。這世道，仁慈就是自尋死路。”

“人總得長大。”張然拿起賬冊，指著“青壯十三萬”的字樣給她看，“就這十三萬人要吃飯、要養(yǎng)家，我不往前站，遲早被人吞得連骨頭都不剩。”他忽然笑了，“不過你放心，我把產(chǎn)業(yè)拆成七塊，掌柜們各管一攤，誰也不知道全貌——就算天塌下來，也能保住你我。”

她望著他嘴角的笑，忽然想起初見時的模樣——那時他蹲在秋水山莊的菜園里，手里捏著菜苗，眼里只有嫩綠的新芽，哪像如今，眼底裝著半個天下。

此時張然已通過暗線得知，燕十三正帶著《天衍寶鑒》殘卷往臨江趕，沿途殺了三個紀綱派去試探的錦衣衛(wèi)。

京都的中秋燈會正鬧得熱鬧，紀綱正摟著沉魚站在街邊看燈影。一個錦衣衛(wèi)悄然湊過來，在他耳邊低語：“戶部、吏部、漕運總署，咱們的人已占了三成。”

紀綱捏著沉魚的手緊了緊，望著遠處皇宮的燈火，心里盤算：得讓張然把江東的銷路讓讓，不能吃太撐，得給自己留些油水。

同一時間，秋水山莊的書房里，張然正對著銅鏡試穿件繡銀線的錦袍——領(lǐng)口繡著暗紋銀鷹，是蘇州繡娘趕制的，衣襟夾層里藏著機關(guān)，能收三根淬了化骨散的銀針。

護衛(wèi)進來稟報：“萬龍門在江南的鹽鋪已被咱們的人接手，賬本都換成假的，紀綱那邊查不出關(guān)聯(lián)。”

張然對著鏡子理了理衣襟，滿意頷首：“明天去慕容家提親，把那盒‘特制’胭脂帶上——里面摻了點安神的藥，免得秋荻夜里總胡思亂想。”這點小手段，不過是他掌控全局的冰山一角。

錦衣衛(wèi)副指揮使忽然匆匆趕來，手里捧著個錦盒：“大人，圣上賞了月餅，說要與大人同喜。”

紀綱接過錦盒的手微微發(fā)顫，打開一看，里面只有一塊月餅，上面印著“君臣同心”四個字。他忽然低笑，等侍衛(wèi)試過毒后，把月餅往嘴里塞——甜得發(fā)膩，卻讓他心頭一松：看來這皇帝，也得仰仗他。

秋水山莊的月夜下，張然正給慕容秋荻剝螃蟹，蟹黃濺在指尖。“明年開春，咱們?nèi)ソ峡刺一ǎ俊?

剝蟹的手忽然頓住——是暗衛(wèi)來了。片刻后，暗衛(wèi)帶來消息：萬龍門最后一個堂主死了。

“這老東西想帶著化骨散秘方投靠謝王孫。”他用銀簽挑著蟹肉喂給她，語氣輕描淡寫，“幸好被咱們的人截住，沒讓他跑成。”

見慕容秋荻微微蹙眉，他忽然低笑：“怕了？這就是你嫁的男人——要么不做，要么做絕。”

慕容秋荻“嗯”了一聲，目光卻飄向遠處——那里燈火通明，夜里總有數(shù)千青壯在操練，這樣的地方還不止一處，刀光映著月色，像片沉默的海。她知道，張然再也回不去那個只懂種菜、只算收成的日子了。

張然和紀綱在江湖、朝堂甚至民間的布局已告一段落，兩股勢力悄然成型。

三日后，慕容正坐在神劍山莊的堂屋里，眼神掃過墻角的劍架——上面的劍大多蒙了塵，唯有柄古劍還亮著寒光，是謝家祖?zhèn)鞯摹皵嗨薄?

“謝莊主，如今風聲緊，聽說錦衣衛(wèi)在查‘建文舊部’的糧路？”慕容正呷了口茶，話鋒一轉(zhuǎn)，“我倒聽說，令郎的糧莊，給南邊送過不少糧草。”

謝王孫的手猛地攥緊茶杯，茶水濺在衣襟上。他知道慕容正在試探，更清楚背后是誰在遞話——張然要的，恐怕不只是和慕容家的親事。

不出三日，錦衣衛(wèi)緹騎就包圍了神劍山莊。紀綱的親隨把賬冊摔在祠堂供桌上，紙頁翻飛，露出“某年某月，送糧至太湖島”的記錄：“謝王孫，你勾結(jié)亂黨，證據(jù)確鑿，還不束手就擒？”

謝王孫望著供桌后的列祖列宗牌位，忽然笑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況他這前朝余孽？只是可惜了那些劍譜，還有曉峰……他終究沒能護住這孩子。

“我認。”他拿起那柄“斷水”，手微微發(fā)顫。

“但糧莊……”

話沒說完就被親隨打斷：“圣上只問你認不認罪，哪來那么多廢話！”

當晚，祠堂的“忠義”匾額濺上了鮮血——謝王孫用“斷水”自刎當場，一代梟雄就此落幕。慕容正和紀綱站在門外，靜靜看著這場落幕。

幾日后，慕容正清點著張然送來的“禮”——二十匹云錦，還有一張“綠水湖碼頭三成股”的文書。他望著文書上的朱砂印，忽然明白：自己不過是把刀，真正分食神劍山莊的，是京都的紀綱，和眼前這個藏得極深的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