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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食物危機

食物短缺的陰影,如同叢林深處彌漫的瘴氣,悄無聲息地侵蝕著兩人僅存的安全感。最初幾日依靠林冷精準識別的可食用植物塊莖、野果和幾只僥幸落入簡易陷阱的昆蟲,腹中的饑餓感尚能被暫時麻痹。但連續幾天的陰雨,讓地表的野果愈發稀少,林冷布下的陷阱也接連落空。壓縮餅干早已見了底,那點可憐的儲備,在空曠的胃袋里激蕩出越來越響亮的抗議。

傍晚,兩人蜷縮在蘇無厘用巨大芭蕉葉和加固過的藤蔓勉強搭建的“避難所”里。雨水敲打著頂棚,發出沉悶的鼓點。林冷沉默地擦拭著多功能軍刀,刀鋒在昏暗的光線下閃著冷冽的寒光。他緊繃的下頜線,無聲地訴說著嚴峻的現實。

“食物儲備告急。”林冷的聲音低沉而平穩,像在陳述一個不容置疑的物理定律,“我們需要蛋白質。明天開始,重點設置陷阱,范圍擴大到溪流下游和灌木叢交界處。我會嘗試追蹤小型哺乳動物的足跡。”他的目光銳利地掃過周圍濕漉漉的叢林,“兔子、松鼠,甚至野雞,都是目標。”

蘇無厘正用一根削尖的樹枝,在潮濕的泥地上畫著什么復雜的符文,聽到“蛋白質”三個字,她猛地抬起頭,眼睛里閃爍著一種混合了恐懼和某種奇異興奮的光芒。

“蛋白質?陷阱?捕捉活蹦亂跳的小動物?”她打了個寒顫,隨即像是被什么絕妙的主意擊中,猛地一拍大腿,泥點子濺到了林冷的褲腿上,“哎呀!林冷!你太有才了!捕捉小動物?等等!我有個更棒、更環保、更…更魔法的方案!”

她興奮地站起來,泥地上那個復雜的符文在她腳下若隱若現。“我們不用捕獵!我們可以種植!魔法種子!對,魔法種子!”她雙手在空中比劃著,仿佛托舉著無形的珍寶,“我昨晚在夢里得到的啟示!一種超級神奇的種子!只要埋進土里,澆上點…嗯…我的特制‘生命能量水’,再唱一首催生咒語,三天!只要三天!就能長出滿地的超級食物!比如,會跳舞的土豆!會唱歌的胡蘿卜!甚至…會飛的烤雞!”

她越說越投入,完全沉浸在自己構建的奇幻世界里,“想想看,林冷!我們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地設陷阱、追兔子了!我們擁有一個魔法農場!我們可以開連鎖店!‘無厘頭魔法農場’,主打‘三天速成蔬菜’和‘會飛的烤雞’!想想那些排隊搶購的客人!想想我們荒野致富的神話!”

林冷擦拭軍刀的動作停了下來。他緩緩抬起頭,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上,肌肉紋絲不動,只有那雙深邃的眼睛,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倒映著蘇無厘眼中燃燒的、近乎狂熱的火焰。他沉默了幾秒,時間仿佛被拉長,雨聲都顯得遙遠。然后,他用一種平靜到近乎冷酷的語調,一字一句地砸了過來:

“蘇無厘。”

“嗯?”蘇無厘正沉浸在對魔法農場未來的無限憧憬中,下意識應道。

“如果魔法種子真的存在,”林冷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像在宣讀一份冰冷的實驗報告,“人類早就統治了銀河系,而不是在這里討論如何用三天時間種出會飛的烤雞來填飽肚子。”

空氣瞬間凝固了。雨點敲打芭蕉葉的聲音,此刻聽起來格外刺耳。蘇無厘臉上的狂熱像被冰水澆滅的火焰,迅速褪去,只剩下一種被戳穿幻想的尷尬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受傷。她張了張嘴,想反駁點什么,比如“科學解釋不了的現象多了去了”、“夢想還是要有的”,但看著林冷那雙毫無溫度、只有理性在燃燒的眼睛,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里。她泄氣地重新坐回濕漉漉的地上,小聲嘟囔:“哼,不懂藝術…不懂夢想…你這是科學主義霸權…”

第二天清晨,雨停了,但天空依舊陰沉。林冷沒有理會蘇無厘的嘟囔,像一臺設定好程序的機器,開始了他的捕獵計劃。他利用隨身攜帶的魚線、細繩和削尖的木簽,在溪流下游的灌木叢和兔子常出沒的小徑上,精心布置了幾個簡易的繩套陷阱。他觀察足跡、糞便痕跡,判斷動物的活動規律,動作精準而高效,仿佛不是在求生,而是在進行一場嚴謹的野外實驗。

蘇無厘則心不在焉地執行著“加固庇護所”的任務。她的眼神總是飄向林冷布陷阱的方向,又忍不住低頭看看自己腳邊那片被她翻松的土地——那里,她偷偷藏了幾顆從背包夾層里翻出的、早已干癟發霉的壓縮餅干屑,權當“魔法種子”。她蹲在那里,對著餅干屑念念有詞,試圖用“生命能量水”(其實就是過濾后的溪水)澆灌,哼著不成調的“催生咒語”,姿態虔誠得像個巫師。

然而,現實很快給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幾天過去,林冷的陷阱終于有了收獲!一只不算肥碩但足夠填飽肚子的野兔被繩套牢牢困住。林冷冷靜地處理了獵物,剝皮、開膛、清理內臟,動作熟練得令人心安。他找到幾塊干燥的石頭,生起一堆篝火,將兔肉用樹枝串起,小心地架在火上烤。油脂滴落,發出“滋滋”的聲響,混合著木柴燃燒的煙火氣,形成一股難以言喻的、誘人的肉香,瞬間穿透了叢林潮濕的空氣,霸道地鉆進蘇無厘的鼻子。

蘇無厘正對著那片寸草不生的“魔法農場”發呆,聞到這股香味,肚子里的饞蟲立刻被喚醒,發出響亮的咕嚕聲。她抬起頭,看著林冷專注地翻動著烤兔,那冷峻的側臉在火光映照下,似乎也染上了一絲暖意。她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湊了過去,眼睛亮晶晶地看著那塊逐漸變成金黃色的兔肉。

“林冷…”她舔了舔嘴唇,聲音帶著點討好的意味,“那個…魔法種子…可能需要更長的…呃…培育周期?三天可能太急了?科學不是也講究…循序漸進嗎?”

林冷沒有看她,只是用樹枝小心地將烤得最均勻的一塊肉撕下來,遞到她面前。他的動作依舊平穩,但遞過來的肉塊,分量明顯比他給自己撕的那塊要大。

“吃吧。”他淡淡地說,目光依舊鎖定在烤兔上,“魔法農場破產了。現實是,這只兔子,需要兩個人分著吃才能撐到下一次收獲。”

蘇無厘愣了一下,隨即驚喜地接過那塊滾燙的肉。她沒有再提魔法種子,也沒有抱怨林冷的“毒舌”。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焦香的外皮,鮮嫩多汁的肉香,瞬間在口腔里爆炸開來。這真實的、帶著煙火氣的滿足感,遠比任何虛無縹緲的幻想更能撫慰人心。

她滿足地咀嚼著,看著林冷沉默地吃著屬于他的那部分。篝火跳躍,照亮了他冷峻的側臉,也照亮了她臉上那抹純粹的、因為美食而綻放的笑容。吃完最后一口肉,蘇無厘滿足地打了個小小的飽嗝,看著林冷開始收拾剩下的兔肉(準備做成肉干保存),她忽然覺得,或許,這個只會用冷笑話和理性吐槽她的男人,他所謂的“破產危機”,其實才是最靠譜的“魔法”——一種能讓人在絕境中活下去的、最樸實的魔法。

“林冷,”她靠在溫暖的篝火旁,聲音帶著一絲慵懶和滿足,“下次…如果再捉到兔子,我幫你處理內臟?保證不弄臟你的‘科學儀器’?”

林冷收拾東西的手停頓了一下。他轉過頭,目光掃過蘇無厘那張在火光下顯得格外生動的臉,嘴角似乎極其輕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然后,他用他那標志性的、毫無起伏的語調說:

“成交。但記住,兔子的內臟,不是‘科學儀器’,是‘蛋白質來源’。清理干凈,是基本操作。”

蘇無厘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在寂靜的叢林里格外清脆。她看著林冷重新投入工作的背影,覺得這荒野求生,似乎也沒那么難熬了。至少,她還有他冷冰冰的吐槽,和這實實在在的、烤得香噴噴的兔子肉。至于魔法種子?嗯…或許,可以等回到文明世界,再慢慢研究它的“商業價值”吧。現在,先填飽肚子,才是真正的“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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