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剛拐上高架，羅易就把后視鏡掰偏了三十度。不是為了看后面有沒有跟車，而是避開自己脖子上那道疤的反光。他知道那道疤和小舟后頸的位置一模一樣，也知道現在每多照一次鏡子，就離瘋不遠一步。

他沒走高速，也沒用導航。后備箱的針灸盒早就拆了外殼，裸露的電路連著車載電源，頻率跳得跟心跳似的。每隔七分鐘，它就會震一下，像在提醒：你還活著，別睡。

三小時后，邊境河段。

他把車停在廢棄渡口，輪胎陷進泥里半掌深。水面上浮著一層油光，遠處橋墩裂了條縫，像是被什么硬物撞過。他拎起背包下車，剛踩進水里，手機震動。

未來日記準時刷新：

**三分鐘后，橋斷。**

他沒抬頭看橋，也沒回頭看車。水已經漫到大腿，冷得刺骨。他只記得上一章里陳雯說過“舊礦井”，也記得沈知意攥著鐵盒說“你非去不可”的樣子。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日記沒說橋怎么斷，也沒說誰在等他。

他游過去的時候，橋還沒塌。但他在水下聽見了螺旋槳的聲音，很輕，像是微型無人機在低空盤旋。熱成像？他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他在水里抽出軍刀，借著橋索的拉力，割斷了主纜第三股。

兩分鐘后，橋面晃了三下，轟地塌了一截，落點精準卡在原定路線中央。

他爬上岸，甩了甩頭上的水，從防水袋里掏出打火機。火苗竄起來的瞬間，他看見三十米外的樹冠里有反光——是狙擊鏡。

他吹滅火，繼續往前走。

黑市在撣邦邊境的老橡膠林里，入口藏在一座塌了一半的佛塔底下。守門的是兩個穿迷彩褲的本地人，手里沒槍，但腰間鼓鼓的，像是塞了電擊棍。

羅易沒說話，直接撩起后頸濕透的衣領，露出那道疤。

其中一個伸手要搜身，他沒躲，反而往前一步：“小舟讓我來的。”

那人愣住。

“她說……你會給她熱牛奶。”羅易聲音不大，但足夠讓對方聽清，“還說，你總叼棒棒糖，嫌煙太嗆。”

空氣靜了兩秒。

角落里傳來“咔”的一聲，是糖殼被咬碎的動靜。

周青從陰影里走出來，T恤上印著“老子反正是信了”，嘴里叼著半根檸檬味棒棒糖。他上下打量羅易，忽然笑了：“她還說你會死在這兒，比牛奶涼得還快。”

羅易沒笑。

“信不信由你。”他從背包里取出空牛奶盒，就是小舟塞進他車里的那個，標簽都磨花了，“但她昨天塞這個的時候，手是暖的。”

周青盯著牛奶盒看了三秒，忽然伸手接過，翻過來在鼻尖聞了聞，然后點頭：“行，算你通關。”

他轉身就走：“跟上，別掉隊。他們換了巡邏路線，五分鐘一班，帶狗。”

羅易跟上去，沒問情報來源，也沒提“歸巢者”三個字。他知道現在問多了，反而會暴露自己知道的太多。

礦井外圍比想象中安靜。

鐵門銹死，但鎖是新的，電子密碼盤閃著紅燈。周青蹲在邊上，用一根數據線接進接口，屏幕跳出一串亂碼。

“他們用了動態驗證。”他低聲說，“每小時換一次密碼，靠內部人員虹膜打卡同步。”

羅易沒說話，從針灸盒里抽出一根細針，插進密碼盤的散熱孔。針尾連著手機上的頻譜分析軟件，他屏住呼吸，等了七秒。

“左邊第三根線，剪。”

周青照做，電火花蹦了一下，門“咔”地彈開一條縫。

里面漆黑，空氣里有股甜膩味，像是腐爛的水果混著消毒水。他們貼墻前進，拐過兩個彎，看到一排廢棄的醫療艙，玻璃碎了一地。

羅易蹲下，在殘骸里翻找。手套劃破了，指尖蹭到一張燒了一半的紙。

他小心展開，是實驗日志的殘頁。墨跡模糊，但還能辨認：

**“Subject LY-01與 SW-01基因同步率98.7%，建議強化記憶覆蓋……”**

**“鳳凰素注射周期第七輪，受試者出現自主神經共振現象……”**

他盯著“LY-01”看了很久。

原來不是巧合。小舟不是鑰匙，他是。

手機突然震動。

未來日記更新了：

**小舟在橋洞等你。**

他猛地抬頭。

這不是預警，也不是提示。小舟現在在羅氏醫院，生命體征穩定，根本不可能在橋洞。而且這句話……以前從沒出現過。

他記得上一次日記出錯，是小舟體溫飆到40.5℃那晚，信息延遲了11分鐘。那次差點救不回來。

這次呢？

他攥緊手機，指節發白。

“怎么了？”周青低聲問。

“沒事。”他把手機塞回口袋，“走，去下一層。”

他們繞過一道鐵柵，發現角落里有個小型冷藏柜，門沒關嚴。羅易伸手進去，摸到一支玻璃管，里面是淡金色液體，標簽寫著“P-7”。

鳳凰素。

他剛擰開蓋子想取樣，忽然聽見遠處傳來腳步聲，整齊劃一，像是訓練過的隊伍在換崗。但節奏太規律了，每一步間隔0.8秒，像被什么控制著。

周青拉他躲進陰影。

巡邏隊走過來了，五個人，全戴防毒面具，動作僵硬。羅易注意到他們的右手都貼著大腿外側，像是被什么牽引著。

他屏住呼吸，忽然感覺口袋里的手機又震了一下。

低頭一看，日記沒更新。

但屏幕上，自動跳出一行字：

**小舟在橋洞等你。**

重復了。

他盯著那行字，心跳慢了半拍。

這不是系統，是信號。

有人在用他的日記……發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