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直背著手站在拐角處。

趙小軍走近了才看清。

在貼墻攤位的西北角，挨著醬菜廠門市部房子后屁股的位置，竟然塌了。

擦市場北側貼的墻壁，是醬菜廠一排小南屋。

這個角落不知怎么搞得，塌了大半截，一小堆紅磚堆在墻角。

從落磚位置分析，應該是里面發力捅出來的。

而且透過坍塌處，趙小軍也發現了菜市場門口醬菜門市部的門頭房，應該就是兩三間醬菜廠這種小南屋擴建出來的。

坍塌截面印證了這一點。

屋里的墻和外面的墻有明顯拼接痕跡。

“楊經理，這一天可不能給我們算錢啊，日子你再給往后延兩天……”

旁邊有個小老頭在爭取。

估計是落磚堆砌導致他的攤子沒法擺進來。

“合同都是定死的，哪能說延就延，你當過家家呢？不是讓你們去17號位置了？你倒是過去啊，跟我在這里念叨有啥用。”

“這都小半天了，早上那波也都沒趕上。楊經理，您給寬容寬容啊。”

“要是你非不去那邊擺，中午這波你也趕不上了。”

楊經理背著手，還繼續盯著塌陷處，雖然在應付旁邊的老菜農，卻始終沒賞他一個正眼。

“哦，對了，你合同是不是快到日子了？要延兩天……是不打算續了？”

“哪，哪能呢，肯定得繼續啊。”

“行了，趕緊擺攤去吧，跟我這耗著沒用。”

楊經理不耐煩的揮了揮手。

趙小軍眉頭微皺。

自己來的不是時候啊。

這位管事的心情都被消磨殆盡了，自己冷不丁竄出來，也沒個抓手，連顆煙也沒準備，能商談個屁。

順著楊經理視線多看了兩眼，趙小軍才看到塌陷處里面貌似有人在里面進進出出忙活著。

先拆掉沒倒塌的半截，再重新砌？

趙小軍停下腳步，考慮是現在問，還是等明后天過來再說。

他皺著眉，下意識盯著楊經理后背。

剛巧。

楊經理貌似有了點如芒刺背的感覺，下意識回頭，然后——

當真被嚇了個激靈。

都原地墊腳了。

“你，你倆要干啥？”

楊經理先看到趙小軍，原地跳了一下，又慌忙看向老菜農。

或許是把趙小軍當成了老菜農的人。

老菜農他接觸的多，蔫不拉幾的，但陌生小青年不一樣，誰知道會不會沖動上手啊。

“楊經理你好，我們不是一起的，我是趙家村人，想來咱市場擺攤賣菜……”

“趙家村？不是有你們攤位嘛？”

楊經理皺眉。

“是這樣的，之前擺的是村集體菜園子里的菜，我們村現在想把自留地里的菜也擺過來賣賣。”

“一個村就一個攤子，你們村的位置和面積已經夠可以了，還想變著花增加呢？”

楊經理以為是趙家村又想擴大位置，心里很是不滿。

別的村都是一截、兩截，給了那小子三截還不知足？

就沖他仗著劉凱的面子從來不孝敬自己，三截已經到頂了。

年底續租如果還沒表示，他甚至還打算收回來一段。

劉凱的人不會辦事。

這事兒回頭放到桌面上調侃兩句，劉凱怎么不得請自己搓一頓表示表示。

“那肯定沒有，楊哥，我有營業執照，跟村里的不一個，也不是一回事。”

趙小軍從對方語氣里聽出了些許不滿的意味。

當即表態，劃清界限。

“今天我就是先過來問問，下回說什么也不能空著手啊，楊哥您要不受累瞧瞧？我營業執照帶著呢。”

楊經理終于徹底轉過身體，正視趙小軍。

剛要說話，又猛地一頓。

他眼神瞥見了趙小軍身后不遠。

一個特別漂亮，特別水靈的大姑娘。

手里拎著一摞書，亭亭玉立，氣質誘人，讓他垂涎欲滴。

應付村里的小民無所謂，但觀賞美人刻不容緩。

誰知道人家逛完了街，買完了菜，下次啥時候再來啊。

美人兒走過來了。

又更近了。

還要再近……

楊經理已經做好了準備。

他悄悄排空了胸腹里的濁氣，就等美人兒再挨近一點就要大口吸氣。

結果，美人兒走到小村民身邊停住了。

竟然還，還上手了。

“嘖，你們是……”

“哦，她是我媳婦。”

趙小軍心里不舒服，語氣也淡了下來。

這些人都咋了。

惠武縣的青年怎么都這逼樣！

沒見過漂亮的姑娘？

一個個都跟發了情的哈士奇似的。

就不能正常點？

“你們……你剛才說啥？要過來擺攤賣菜是吧？”

“啊，對，楊經理，營業執照你要不要看看？”

“拿來我瞧瞧。”

楊經理熱情主動了起來。

趙小軍暗嘆一聲。

從挎包里拿出營業執照遞過去。

“嗯，可以，手續沒問題。”

楊經理將營業執照還給趙小軍：“那邊，17號攤子，租金兩塊一個月，整年起租。沒問題吧？”

“兩塊，要24塊錢啊？”

趙小軍剛才轉了一圈，問了問價。

雞蛋大點的0.6元一斤，普通的0.48元一斤，白菜0.02元一斤，西紅柿0.04元一斤，茄子和土豆都是0.07元一斤。

應季蔬菜就沒有超過0.1元一斤的。

每月2塊錢攤位費，單憑趙家村里自留地收的蔬菜量，能不能賺的出來還兩說。

難怪趙金泉最后妥協了呢。

敢情這個營業執照的弊端，他早就心里有譜了啊。

但——

一等豬肉0.96元，三等豬肉0.7元。

牛肉0.82元一斤，羊肉0.75元一斤，魚0.52元一斤。

特殊經營許可證不僅能賣菜，還能賣好些東西。

所差的，只是貨源。

不知道野味兒能賣多少錢。

隔壁縣挨著幾座山，獵戶挺多家的。

趙小軍未來去了省城定居，逢年過節送野味兒都是其中一個獵戶家供應的。

楊經理見趙小軍遲疑，自己倒先緊張起來了。

“嗯，這樣……”

楊經理先瞥了一眼趙小軍身旁的美人兒，才又道：“可以簽一年，前仨月按月交。”

如果這兩口子來擺攤賣菜，給自己三個月足矣。

要是三個月都還搞不定這個漂亮小媳婦，時間再多也上手不了。

“楊經理，我，我這個攤子續的話，也這樣行嗎？”

趙小軍還沒說話呢，旁邊老菜農又嚷嚷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