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下次過來簽合同吧，這趟沒帶錢，就是想先過來問問。”

趙小軍找了個借口。

他身上確實只有兩塊多錢了。

兩人就算不吃飯，也還得買硬糖回去散呢。

結婚是大事兒，就算暫時不大辦，也得讓親朋鄰里甜個嘴，知道趙小軍結婚這檔子事兒。

“可以先把合同簽了，不然下次過來要是沒了檔口，你們就算拿了錢也租不著。”

“可是——”

“錢可以下次過來再交，先把合同簽了吧，不給你寫時間，從交錢算。”

楊經理極力勸說，連旁邊老菜農都看呆了。

他被楊經理瞪了一眼，現在鵪鶉似的不敢說話。

但眼神滴溜溜的轉悠，一會兒看看趙小軍和譚麗娜兩口子，一會兒又盯著瞅楊經理的眼神。

他眼神飄忽，時不時眨兩下，若有所思。

趙小軍無奈，跟楊經理去西南角小屋里簽合同。

屋子不大，也就幾平米的樣子。

門口旁邊是小窗戶，窗沿下面擺著一個木頭桌子，挨著最里面南墻有個單人床，床尾豎著個木頭衣架。

這便是菜市場管理處。

合同是現成的，只要填上攤位號和時間再蓋章就能生效。

趙小軍簽了字，按了手印。

拿了屬于自己的那一份。

“三天內過來，交錢的時候填日期，你那份也帶過來啊，還得卡章呢。”

“哦，好的。”

趙小軍沒了熱情，回答的也很簡略，還帶著一點敷衍。

覬覦自己媳婦的男人，都不會給他臉。

以后如果逮著機會，趙小軍也不會放過。

就這么霸道。

動他女人不行，心里惦記他的女人，同樣不可饒恕。

趙小軍走出管理處，門口等著的譚麗娜立刻伸手挽住趙小軍胳膊，視送出門口的楊經理如蛇蝎，頭也不回，眼神更不往他的方向瞄。

對于男人這種眼神，譚麗娜敏感極了。

昨日中午那次突如其來的劫難，給譚麗娜心里留下了刻骨銘心的印記。

遇到這樣的目光，她只有碰觸到趙小軍的身體，躲在他身后，才會找到安全感。

楊經理目送趙小軍和美人兒肩并肩遠去，心頭火熱。

對不久后菜市場即將出現‘擺攤西施’的期待越來越濃。

如果能上手品嘗‘賣菜西施’的味道，就更美滋滋了。

到了菜市場門口，趙小軍沒著急走。

跑兩邊都問了問賣價。

白面饅頭例價兩毛2一個，比排價1毛貴一倍還多。

二合面饅頭是預定的，不零賣。

趙小軍感覺他們有點故意欺負農村人，但沒有證據。

醬菜門市腌辣椒例價1毛2，兩個辣椒還不到一毛錢，腌汁免費。

趙小軍挎包里有飯盒，就是為了應付縣城吃飯這檔子事。

這年頭可沒有塑料袋，更沒有打包盒。

四個饅頭，兩個腌辣椒，一共九毛一分錢。

剩余一塊三毛五全部到百貨大樓一樓買了硬糖。

花花綠綠的糖紙，所有水果口味都摻雜在一起，買了一大包。

來時的車架子停在百貨大樓東北角路邊，馬騾拴在不遠處電線桿子上。

趙金虎兩口子不知去了哪里。

趙小軍和譚麗娜往車架方向走，桂花嫂從斜對面小跑了過來。

百貨大樓對面是外貿局院子，大門有門洞，是個躲陰涼的好地方。

“哎呀，是你倆啊，我都沒看清……”

村里婆娘經常挑燈做針線活，眼睛不好使的很多。

桂花嫂八成也是近視眼了。

趙小軍從挎包里掏出兩顆糖遞過去。

“桂花嫂，吃顆喜糖甜甜嘴。”

“恭喜啊，扯了證就成真兩口子了。”

樸實的村里婆娘，兩顆硬糖就憋不住嘴了。

剛才一路心里琢磨啥呢？

有沒有打探昨夜譚麗娜在哪兒里睡的？

有沒有瞎捉摸譚麗娜在趙小軍家睡的哪屋？

但桂花嫂絕對是真心，這一點趙小軍篤信無疑。

估計是怕兩人先上車后補票的行為會出紕漏，提心吊膽了一路吧？

現在兩人正式領完了證，她操心的問題也了了，長舒一口氣。

拿了兩顆糖心里一美，就沒把住門，禿嚕了心聲。

淳樸，善良，分的出親近遠疏，心也沒跑偏。

就很好。

兩人準備吃飯。

逛游了一圈，肚子咕嚕嚕叫喚。

桂花嫂知趣的又竄去路對面門洞里乘涼了。

臨了還讓小兩口順便看著拴在電線桿上的騾子。

四個白面饅頭輕輕松松進了兩個人的肚子。

女知青餓急了眼，倆饅頭也啃的下。

只是腌辣椒沒吃完，剩下小半個。

趙小軍也沒幫她吃掉，蓋上飯盒打算連同腌汁一起帶回去。

這年頭鹽也挺精貴。

這點汁子倒進大鍋里煮白菜，都不用放鹽了。

重生起步階段，生活還很困苦。

家里又添丁加口，趙小軍還許諾譚麗娜不用拋頭露面。

努力賺錢，改善全家人生活的擔子一點都不輕。

好在趙小軍有重生者的底氣。

賣菜而已。

從古至今，買賣靠的是信息差，賺的也不僅僅只是差價。

從營銷思維上，趙小軍遠勝這個時代。

所以他有信心闖出一片天。

晚上村里放電影，雖然虎叔叮囑不要等太陽落山，實際人們心里都惦記著呢，午飯過后沒多久，便陸陸續續都回來集合了。

虎叔和虎嬸兒反而成了最遲回來的。

重新套上騾車，給車軸抹上一層油角子潤滑。

虎叔揚鞭一甩，啪一聲脆響。

隨著一聲‘駕！’

騾車重新啟程，往趙家村的方向而去。

不遠處，盯梢趙小軍小兩口的張揚長出一口氣，抹了一把額頭的汗珠子。

二十多分鐘后。

煤建公司門市部經理辦公室。

“走了？”

“對，趕著馬車走的。”

張洋沒在農村待過，分不出馬和馬騾的區別。

縣城里這樣的人比比皆是，好些人其實連韭菜和小麥也分不出來。

“你說他們去菜市場，還去管理處簽合同？”

劉凱皺眉思索。

“我親眼看到的。”

張洋裝作買菜，從管理處窗戶口經過，看到趙小軍趴在桌上簽字。

“行，我知道了。”

劉凱起身。

“哥，你去哪兒，要我跟著不？”

“你也累半天了，歇著吧，我去菜市場找鐵軍問問咋回事。”

楊鐵軍和劉凱是一個托兒所的發小，縣城就這么大，兩家還都挺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