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志刊登之后的第一周,她收到了人生中第一份真正意義上的“稿酬”——一張匯款單和一封來自編輯部的信,信上說她的作品即將被選入年度優秀作品合集,預計年底出版,并征求她的授權與簡短自述。
那天她下課回來,拆開信封的時候,手一直在抖。她以前無數次幻想過自己的名字出現在封面或目錄頁上,但從未想過,這一刻來的這么突兀,也這么安靜。
信里還附著一本樣刊,是那種特輯式的大合集,封底最后一行,赫然印著:“收錄作者:林清語等”。
她盯著自己的名字,像在看另一個人。那些年來,她用“清語”作為昵稱,卻從沒真正正視過這個名字是自己的全部。現在,這個名字第一次以完整姿態印在紙上、膠裝里、頁碼編號中,是公共的,是可被閱讀的。
那天晚上,她把雜志帶回了家,沒有像之前那樣藏起來,而是很自然地放在了書桌上。母親回家時看見了,走到桌邊翻了翻,沒說話。
林清語低頭煮湯,裝作沒看到母親目光里的那點遲疑。
“這就是你平時寫的那些?”母親問。
“嗯。”她回得很輕。
母親沒有繼續追問,只是把雜志又放回桌上,語氣低了一些,“你爸如果知道你寫成這樣,應該會高興的。”
她沒接話。
沉默里,她想到很多年前的一天,母親偷偷收起她寄出的信,說“那地方早拆了,沒人收”。她當時以為是騙話,現在才明白,那不是欺騙,是保護,是讓她不要一頭撞進回不來的幻象里。
夜里她重新打開那封編輯信。最下方附有一個邀請:是否愿意參加“年度新人文學座談會”,會有幾位知名作家出席,也許能推薦她參與出版或駐地寫作項目。
她猶豫了。
她不是沒想過走得更遠,但這個“更遠”的起點太快,也太突然。她不確定自己是否準備好站到臺前,以“作者”的身份去被看見,被討論,被評價。
她打電話給李墨。
“我被邀請去一個文學座談會。”她說,“但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應付。”
李墨在電話那頭停頓了一會兒,說:“你寫下的東西已經在路上了,你跟不跟上,是另一回事。但你已經開始了。”
她握著電話,沉默了幾秒,輕輕笑出聲。
“你說話,越來越像個編輯了。”
“我本來就是。”他說,“不過現在,更像是你的讀者。”
她沒有再說什么。只是心里突然有種很清晰的感覺:
她寫下的那些東西,終于長出了自己的路,不再只是她私人的呼喊。
而她,也許終于要開始,用這個名字,在現實里繼續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