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衛(wèi)東把貼身口袋里剩下的錢都掏了出來——三塊七毛。

“哥，咱這回……真賺著了！”陳衛(wèi)國搓著手，臉上洋溢著滿足的笑容。

他懷里揣著屬于自己的兩塊二毛“巨款”，感覺腰桿都比以前直了。他甚至已經(jīng)想好，要給相好的姑娘扯塊好看的花布！

“嗯，本錢回來了，還賺了不少。”陳衛(wèi)東點點頭，拿起那兩枚銅錢在手里掂了掂，這銅子兒，明天他打算去縣里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換點錢。

其實他心里也沒底，但記得前世模糊的印象，這兩枚應該能值幾個雞蛋錢。

林秀芝放下針線，走了過來，看著桌上的錢，眼神復雜。

有欣喜，有踏實，但更多的是一種對未來的不安。“衛(wèi)東……這錢……還有那銅錢，你打算……”

陳衛(wèi)東明白她的擔憂，把錢攏在一起，分成兩小堆。

他拿起那一堆有兩塊七毛錢，塞到林秀芝手里：“秀芝，這錢，你收好！家里該買啥買啥，鹽、火柴、燈油，還有……狗蛋要是饞了，去供銷社看看有沒有不要票的碎餅干，給他買點。”他頓了頓，聲音更柔和了些，“剩下的，攢著，別動。”

林秀芝握著那厚厚一疊毛票和硬幣，手心都有些發(fā)燙。

兩塊七毛！這可是她嫁過來這些年，手里捏過的最多的一次錢！

以前別說兩塊塊，家里能有一塊現(xiàn)錢都是稀罕事！她用力地點點頭，眼圈又有點紅：“嗯！我收好！誰也不告訴！”

“那……這銅錢呢？”陳衛(wèi)國指著桌上剩下的兩枚。

“這個我去處理。”陳衛(wèi)東把銅錢揣回自己兜里，然后指著剩下的那堆零錢。主要是賣雞蛋時收的分幣和毛票，加起來有一塊，“這點零錢，加上明天銅錢換的，就是咱們下次收雞蛋的本錢！”

“下次？還收？”陳衛(wèi)國眼睛更亮了。

“收！而且要收更多！”陳衛(wèi)東眼中閃爍著精光，“光靠紅布不行了，量太小。下次，咱得用錢收一部分！這樣才能收得快，收得多！不過……”他話鋒一轉(zhuǎn)，語氣嚴肅起來，“用錢收，動靜更大，風險也更大。衛(wèi)國，咱得再小心十倍！還有，咱這副籮筐不夠用了，得再弄一副結(jié)實的！”

“籮筐？咱家沒多的了。”陳衛(wèi)國撓頭。

“明天我去趟柳條溝，找老篾匠李大爺，買一副新的！”陳衛(wèi)東拍板決定。前世記憶里，柳條溝的老李頭手藝好，編的籮筐結(jié)實耐用。

兄弟倆又低聲商量了一些細節(jié)，比如下次收購的目標人家、大概需要的資金、出發(fā)的時間等等，陳衛(wèi)國才意猶未盡的獨自回家。

林秀芝在一旁默默聽著，沒有插話，只是把陳衛(wèi)東給她的那兩塊七毛錢，用一塊最干凈的舊布仔細包好，再小心翼翼地塞進那個裝全家命根子的舊木匣子最底層，然后又把木匣子藏回了炕沿下的老地方。

做完這一切，她感覺心里前所未有地踏實，仿佛這個風雨飄搖的家，終于有了一塊壓艙石。

…………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陳衛(wèi)東就揣著那兩枚銅錢和一點零錢出門了。

他先去了縣城，在靠近郵局的一條相對“文氣”點的小街邊，找到了一個蹲在地上、面前擺著幾個舊瓷碗和幾本破書的老頭。

這地方，有點私下里交易老物件的意思。

陳衛(wèi)東裝作看舊書，蹲在旁邊，摸出那枚“咸豐重寶”當十，低聲問：“大爺，您給瞧瞧，這銅子兒……能換倆錢兒不？”

老頭接過銅錢，瞇著眼看了看，又用指甲彈了彈，聽聲音。“咸豐當十……品相一般，邊兒都磨圓了。給你……三毛錢吧。”老頭語氣平淡。

三毛！陳衛(wèi)東心中一喜，這比他預想的好！他趕緊又掏出那枚“康熙通寶”背“臺”：“那……這個呢？”

老頭拿起這枚，看得更仔細了些，還用袖口擦了擦。“康熙背臺……少見點，但也算不上多稀罕。這個……給你五毛。”

“行！都給您！”陳衛(wèi)東毫不猶豫。八毛錢到手！加上昨天的零錢，啟動資金又多了將近一塊錢！

揣著這意外之喜的八毛錢，陳衛(wèi)東腳步輕快地直奔柳條溝。

找到老篾匠李大爺，花了七毛錢，買了一副新編的、荊條粗壯、接口密實的籮筐。

這筐比他家原來那個結(jié)實多了，也深一些，一看就能裝更多東西！

當他扛著一副新籮筐回到村里時，已是晌午。

剛走到自家院門口，一股前所未有的濃郁肉香混合著蔥姜的辛香，就霸道地鉆進了他的鼻孔！

陳衛(wèi)東愣住了。肉？他家哪來的肉？

他推開院門，只見灶房門口，林秀芝正守著一個咕嘟咕嘟冒熱氣的瓦罐，手里拿著勺子小心地撇著浮沫。

瓦罐里，幾塊帶皮的五花肉在醬色的湯汁里翻滾，旁邊還燉著切成塊的土豆和蘿卜。

那香氣，霸道得讓陳衛(wèi)東的肚子立刻咕咕叫起來！

“娘！肉！真香！”狗蛋像個小尾巴似的圍在灶邊，使勁吸著鼻子，小臉上全是渴望。

“回來啦？”林秀芝看見陳衛(wèi)東，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還有一絲小小的得意，“我早上……去村頭張屠戶那兒，割了半斤豬板油，還有一小條五花肉。用你給的錢。”她指了指瓦罐，“燉點肉，給狗蛋和你補補身子。天天糊糊野菜，身子都熬壞了。”

半斤豬板油？一小條五花肉？這得花多少錢？陳衛(wèi)東心里飛快算著，估計得花掉三四毛！

但他看著妻子臉上那滿足又帶著點“奢侈”后小小不安的笑容，看著兒子那饞貓似的樣子，心里卻像喝了蜜一樣甜！

這錢，花得值！掙了錢不就是為了讓家人過得好點嗎？

“好！燉肉好！香！”陳衛(wèi)東放下新籮筐，大聲笑道。

“咦？衛(wèi)東，買新籮筐了？”隔壁院墻那邊，探出一個腦袋，正是愛嚼舌根的李嬸。

她使勁吸了吸鼻子，眼睛瞪得老大，“喲！你家這是……燉肉了？真香啊！這不過年不過節(ji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