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軒抵達邊境時,正值深秋。枯黃的野草漫過驛道,風卷著沙礫打在甲胄上,發(fā)出“簌簌”的聲響,倒比京城的梅林多了幾分肅殺。
衛(wèi)七早已帶著斥候在此等候,見明軒來了,連忙呈上卷宗:“殿下,柳家余孽名叫柳燼,在秦國謀士中排行第三,最擅長用毒和離間計。前幾日‘梅香道’上有商隊遇襲,貨物被燒,隨行的護衛(wèi)都中了一種奇毒,說不出話來。”
明軒翻看卷宗里的毒物圖譜,眉頭緊鎖:“這毒……和當年柳家給曾祖母下的‘斷情散’有些相似,卻更霸道。”
“正是。”衛(wèi)七沉聲道,“柳燼顯然是想效仿他父親,用陰毒手段攪亂邊境。”
明軒捏緊了腰間的梅花香囊,綰綰繡的梅枝硌著掌心,倒讓他冷靜了幾分:“他既想用毒,咱們就以毒攻毒。王大爺?shù)耐降芫驮诟浇姞I,讓他帶著解藥過來,先解了護衛(wèi)的毒。”
安排妥當后,明軒沒有急著出兵,反而讓人放出消息,說“明齊皇子年少膽怯,不敢應戰(zhàn)”。
柳燼果然上鉤。三日后,他派人送來一封戰(zhàn)書,言辭極盡嘲諷,還附了一朵干枯的梅花——那是從“梅香道”旁折的,顯然是在挑釁。
“殿下,這是羞辱!”副將氣得按劍欲起。
明軒卻笑了,拿起那朵干梅:“他越急,咱們越要穩(wěn)。傳令下去,備一桌酒席,就說本王‘請’柳先生來驛館敘舊。”
衛(wèi)七一愣:“殿下是想……”
“鴻門宴雖老,卻管用。”明軒眼底閃過一絲銳利,“他不是想離間嗎?咱們就給他個‘親近’的機會。”
柳燼果然來了,帶著兩個護衛(wèi),一身黑衣,臉上帶著疤,看著倒有幾分柳乘風的陰鷙。
驛館的酒席擺得豐盛,明軒親自為他斟酒,笑容溫和:“柳先生遠道而來,本王該盡地主之誼。聽說先生是柳丞相后人?”
柳燼端著酒杯的手頓了頓,冷笑:“殿下不必試探,我來此,就是為了替家父報仇。”
“報仇?”明軒放下酒壺,“柳丞相通敵叛國,害我曾祖母,害蘇家滿門,這筆賬還沒算清,先生倒先提報仇,不覺得可笑嗎?”
“勝者為王敗者寇!”柳燼猛地拍案,“若不是蘇傾鸞那賤人多事,我柳家怎會落得如此下場!”
“放肆!”衛(wèi)七拔劍相向。
“無妨。”明軒攔住他,繼續(xù)道,“先生既恨蘇家,不如做筆交易——本王給你機會殺回京城,你只需退走秦國,如何?”
柳燼眼里閃過狐疑:“你會這么好心?”
“本王只是不想邊境百姓受苦。”明軒淺笑道,“何況,放你回去,看你如何在秦國與明齊之間周旋,倒也有趣。”
這番話正中柳燼下懷。他本就受秦國猜忌,若能借明齊之力站穩(wěn)腳跟,再圖后事,再好不過。
“好,我信你一次。”柳燼一飲而盡,起身欲走,“三日后,我會撤兵。”
明軒看著他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衛(wèi)七叔,按計劃行事。”
三日后,柳燼果然撤了兵。但他不知道,自己的護衛(wèi)早已被衛(wèi)七換掉,驛館的酒里也摻了“吐真散”——不是致命毒藥,卻能讓他在秦國國君面前,說不出半句謊話。
果不其然,柳燼回到秦國后,被國君召見。面對質問,他口不擇言,竟把秦國與自己的密謀全說了出來,氣得秦國國君當場將他打入大牢。
“殿下神機妙算!”副將佩服不已。
明軒卻望著“梅香道”的方向,輕聲道:“這只是開始。真正的安穩(wěn),不是靠算計,是讓百姓覺得走這條路時,心里踏實。”
他讓人重修被燒毀的商道,還在沿途增設了驛站和護衛(wèi),親自給過往的商隊遞水:“以后這條路,有本王在,不會再讓你們受委屈。”
有老商人認出他,抹著眼淚:“老臣見過先皇后,當年她也是這樣,在災年里給我們遞糧……殿下,您真是像極了她。”
明軒的心微微一顫。他忽然明白,曾祖母的“狠”,是對敵人;她的“柔”,是對百姓。這份剛柔并濟,才是最厲害的“武器”。
處理完邊境事務,明軒啟程回京。路過一片梅林時,他忽然勒住馬,折了一枝含苞的梅——這是綰綰最喜歡的品種。
衛(wèi)七看著他小心翼翼護著花枝的樣子,笑道:“殿下這是急著回去見綰綰姑娘了?”
明軒的耳根紅了,卻沒否認:“她還等著我一起繡《雙梅圖》呢。”
歸途中,他收到了綰綰的信,字跡娟秀:“京城的梅快開了,我在梅林里埋了壇梅花酒,等你回來開封。”
明軒將信貼身收好,策馬揚鞭。風里似乎已飄來梅香,混著江南的溫潤,西域的熱烈,還有邊境的清冽,是一場跨越山河的約定。